上官臻正兴致勃勃地准备出发,迎面一人却挡住了她的去路。
“圣女,雀城一行若非必要,最好别去。”
“你是何人?”上官臻心下不快,抬眼却愣了一瞬——来人一袭玄衣,暗纹精致显出沉稳,眉峰凌厉,唇色艳艳却不失英气,如竹修长的手握着剑,举手投足一股从容大气。
哪里来的帅气姐姐!上官臻的眼顿时亮了起来,忙改口道,
“咳,这位道友为何劝我别去?是发生了什么吗?”上官臻声音温柔,身旁一众弟子也都掩面带笑,不自觉地看向封无离,圣女最是喜爱容貌上佳者,她们合欢宗自然——也不例外。
上官月面色警戒,此人一眼看破她们的伪装,也知晓上官臻的身份。看来路,也是一道去雀城之人。
“你是何方人士?”
封无离双手作揖,对着上官月道:“尊月长老,久仰。”
“在下扶摇宗——封无离。”
“你就是无忧天天不离嘴的师姐?”
封无离脸上一僵,无忧真是该管教管教,怎能到处说。
可转而又想,现下,她却是管教不了。
“……是。”
封无离?上官臻一时惊了声,这不就是无忧天天挂在嘴边的师姐吗?
在扶摇宗修行时,她常常说小月对她多好,无忧听了之后就与她争论,对她炫耀她的师姐对她多么多么好,两人常常争执半天。
她不服气,便要封无忧带她去看她师姐,可封无忧偏不让她去。这下好了,狭路相逢,诶不是,萍水相逢,算了,遇见了封无忧的师姐,等下次去扶摇宗,她定要与她再行说道说道。”
“你方才为何如此说?”上官月对九微之徒也略有耳闻,惊才绝艳的剑修天才。
“近日十分动荡,多数人涌入雀城,此时已是难进亦难出的趋势,圣女身上灵气太显,这般冲动进入必会被发现。”
“并且雀城血色笼罩,乃是大凶之兆。非必要,不可入。”
封无离自从吸收镜月玉,对天地感应愈发强烈。
方才一眼,她便看出这一行人与雀城因果之线若隐若现。若是此时止步,还有转圜之地,一旦踏入雀城,因果之线成型,再也斩不断,只恐大煞将至。
“多谢无离师姐告知,可我必须要去。”上官臻仍是坚定想法,“而且我又法宝能掩住灵气,不会被发现的。”
封无离只是顺路提醒,他人之事,她也不会多加干涉。
上官月听了此话改了主意,此行,她得跟上官臻一道去。她劝不住上官臻,方才与宗主传信才知宗主闭关,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圣女,我同你们一道进去。”
*
“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好心?”
“我一直都很善。”封无离淡淡道。
好冷的笑话。燕桓不禁想,他能让封无离讲出冷笑话也是厉害。
燕桓曾入过雀城,因此也是熟门熟路,早已备好一切。
二人遮掩一番,隐去灵气转而变成纯粹的魔气,若是不动用极大的灵力法术,外人便瞧不出来。
封无离行至雀城入口,只见城门口两道横幅立在两边。
一边写着“名姓录入薄”,另一边写着“取牌”。
封无离与燕桓一前一后排着,前方人流不紧不慢。
“哪里来的小贼,竟敢偷盗令牌。”郜睢大刀挥下,一人顿时血溅当场。
“我雀城只讲令牌主人,再有偷盗者,莫怪我郜某无情。”
郜睢身旁的人忙劝道:“郜大人莫气,此等小人就该下地狱,烹油烈火,您如今还让他死个痛快,真是便宜他了。”
“姓名。”站在“名姓录入薄”的一高大男子不耐道,每日来这儿查人,还得忍受一嘴的黄沙,若不是前些时日与三眼起了冲突,他仗着他得城主器重,将他调至这破烂职位上,他何必做着苦差事,早在里头享清福去了。
“官黎。”封无离说完姓名后,拿出一张纸递与那高大男子。
“嗯。”一眼随意瞟了一眼却蓦地停住,低头翻看册籍见确有此人又抬头观察魔气,眼中精光掩不住,视线下垂却因衣料看不透,一只手想顺这那张纸摸上去,下一秒眼前却换了一个人。
燕桓一把挤过封无离,啐了口“呸,慢死了,滚过去。”
而后对着一眼哂笑,递上纸张,“明飞尘。”
一眼不虞的瞥他一眼,啧,这没眼色的东西。
等进了雀城,他定叫这人好看,复又想到那女子,啧未曾想今个儿还能遇上对他胃口的,等过几日便叫四眼给他弄来快活快活。
雀城里头,却并不如外头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魔。
一眼瞧去,大多都是入了魔的修士。
与修真界并无甚差别,仍是商铺林立,街道之上过往行人除了戾气横生之外,倒是一番风平浪静。
“来两间房。”
封无离随处寻了处客栈,给燕桓传音之后便在房中窗户处默默观察。
“这儿同我上回来时不大一样。”燕桓眉头紧皱。
“按理说,城内应是魔族居多,如今却是遍地魔修。”
“除了外头那两个纯正魔族,这里都是魔修经营,奇了怪了。”
说道魔族,燕桓便是一阵恶心,他向来看不惯那种下流作风之人。若是在妖界,这等无耻手下,他早一剑了结。
淫弄风月之人,都该死。
“多等几日,我想过不了多久便会有人找上门。”封无离淡淡道。
从方才城门口那魔族的淫邪眼神她便知晓,这人会自己找上门。如此,倒是白白送上门的机会。
燕桓却是眉头一皱,“你是说方才那魔族?”
“这等无耻之人,向来该千刀万剐。”
封无离疑惑道:“你气什么?”
反正那魔族也会死在她的剑下,何必生了气性。
瞧见封无离平静的眼神,燕桓身形顿住,是啊,他这么为封无离生气作甚?
“反正他离死也不远了。”
燕桓忽然问道:“你如何看待风流成性之人作为道侣?”
“自是不为良配。”
“是啊,那种人就该死。”燕桓狠狠斥道。
封无离一时诧异,燕桓在她面前看起来十分不着调,却都是表面之态,第一次泄露出真实情绪之际便是痛骂九微之时,第二次便是此刻。
如此痛恨风流浪荡之人,一是曾有道侣如此,二便是家中有人如此。
再联合此两次神情如出一辙的厌恶,封无离灵光一闪,难不成九微竟然与燕桓有血脉缘故?
那燕桓入扶摇宗之事,九微究竟是否是故意为之?
封无离一时之间不由得对燕桓又升起几分戒备,这些时日对燕桓仅有的好感顿时清零。
此人,难保不是九微的眼线。幸而,她并未真的相信过燕桓,就如同燕桓也并未真的相信于她。
“怎么,你经历过?”封无离不咸不淡的开口问道。
燕桓却是神情晦暗一瞬,忽然有些释然,缓缓道:“自然。听说你是被九微救上扶摇宗的,你父母呢?”
“不知。”封无离摇头。数十年的记忆中,并未出现过任何亲人的形象,从出生之际,她便是一个人。世人都言,父母爱子,如珍如宝。
淡然如她,有事也会想,父母亲族在何。少时一时意气上头,还曾问过九微,九微却斥责她心术不正,既然入了扶摇宗,修了道,就得忘却红尘,潜心问道,从此她便再也未曾问过。
她想,也许是死了,也许是她被抛弃了。
不过如今想来,无论何种缘由,都不太重要。
她已有亲族。
“不知?”燕桓微微自嘲,“不知也是种好事。弃子之父母,不如当死了罢。”
“如我这种,父母亲族不作为,前有父浪荡不堪,后有母为利弃子如敝履,亲族爱权重利,那才是倒了大霉。”
燕桓难得露出一副受伤的面孔,封无离也并未打断他的话。
“少时曾看人间家中,小儿皆有百岁宴,抓周礼,生辰之日,倒也曾羡慕过。可惜,他们只将我看作权柄之下的利益,也偏偏我从前还曾当真以为他们是真心待我。”
“世人的真心,从来都假。”
封无离倚窗,就这样望着眼角微红,神情有些淡淡凄惨的燕桓,“弃你之人,你也弃之。”
“利用你之人,你也反利用他。”
“他人如何对你,你便如何对他。”
封无离从来都奉行这套准则,从入扶摇宗的那一天开始,她便知晓,世间所有的一切,从不是白白得来的。
九微救她,为血。扶摇宗捧她,为名。
“而且,你不是早就如此做了吗?”
燕桓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受伤之色顿时褪去,“我果真没看错,你道同我是一路之人。”
一样的凉薄。
封无离却打断他,“不,我同你不一样。”
“我不会利用他人的关切之情达成手段。”
她信燕桓方才所说之话,父母弃之,亲族不合,可燕桓心中早已又判断,现下再说那番话不过是为了博她同情故意为之,可她并不吃这一套。
“下次不必再试探我。既然同盟,我自然不会害你。”
燕桓笑道,“我这不是瞧你方才突然对我冷漠,为了维持我们的良好结盟关系,这才让真心实意告诉你我的过往,表明我的诚心。”
封无离垂下眼睫,轻声道:“你最该看重的,应当是你自己。”
“唯自爱者,方知何为真正的爱。”
“而不是自我厌弃,永远活在痛苦之中,通过一遍遍撕裂自己的伤口,加重痛苦来凸显快意。”
“整日将自己掩于面具之下,演的久了,便真失了自我,忘却最初的自己,埋葬真正的自我。”
“等到日后再悔,便来不及了。”
“燕桓,你应当做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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