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中,黄子兴的律师前来,递上了一份离婚协议书,财产分割十分简明,他黄子兴净身出户,只能留下一处房产。
“你告诉她,我不可能签。”黄子兴嗤笑一声。当年他们结婚的时候都是一穷二白,所有资产都是婚后资产,他净身出户等于大半辈子白干,傻子才签。
律师沉默片刻:“你还是签吧。”
“据我这两日对你的资产清算发现,除了许彬赠于你的两套豪宅,你名下一分钱都没有了。”
“包括你前两天提的车,也花的是蒋女士名下资产。蒋女士好心不计较,但如果她想计较,也是可以收回的。”
“而许彬赠于你的豪宅,也因涉嫌贿赂而处于调查中,就算最后找不到实质性的证据,也一时半会儿脱不了手。”
黄子兴没听懂,眼睛眨了一下,又眨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是沈氏集团的董事!你说我名下没有资产?!我有几十套房子!三十辆车!还有3%的股份!”
律师看惯了人情冷暖,于是哪怕黄子兴眼睛红得像是要吃人,也只是不咸不淡地保持着专业素养:
“准确来说,不仅是你的资产,还有蒋女士的资产,都没有了。你们可分割的财产只有一张三十万存款的存折,和那套蒋女士让给你的房产。”
他直视着黄子兴的眼睛,不无遗憾道:“包括股份。”
黄子兴怔怔看着律师,每个字他都听见了,可连在一起,却完全听不懂。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他操劳了大半辈子,从岌岌无名的穷小子一步一步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一出门就前呼后拥,节假日宾客不绝!
他怎么可能没有资产了呢?!
“那个八婆!是那个八婆转移夫妻共同财产!我要告她!你帮我!你帮我告她!”
律师静静等着黄子兴发泄,看着他涕泗横流,看着他如丧家之犬撒泼打滚,声音十分平静:
“我查过了,所有的资产转移文书,都是您亲自签的字,包括股份的转让,也是您亲自盖的章。”
“十三年,每一份文件都被蒋女士细心保存下来,留底存档,甚至还有一些您亲口同意的录音和录像。”
“很抱歉,您可以起诉她,但这场官司,不可能胜利。”
他说着,将离婚协议书往黄子兴的面前推了推:“蒋女士托我告诉您,之所以把这套房产给您,是因为这是你们曾经的新房。”
“所以作为您的律师,我由衷的建议您,签吧。不会再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黄子兴哭不出眼泪了,他想骂人,想嘶吼,想说那些文件他没签过,那些话他没说过。
可是他又想起来了。
在他和无数情人厮混到迷乱的时候,在他寄情声色犬马的时候,在他享受权力和金钱带来的快乐,懈怠于工作的时候……
是他的妻子在处理家中所有大小事务,处理集团决策部署,处理人情关系运作。
他以前以为是妻子爱他爱得无法离开,所以愿意说些甜言蜜语,签点儿保证书;后来觉得是妻子爱钱爱得不能割舍,所以用一些经济上的承诺堵她的嘴。
现在才明白,早在他第一次背叛这段婚姻的时候,妻子就已经开始准备这一天了。
她不在意背叛,不在意变心,只在意如何将手中的钱和权牢牢攥紧,如何拥有更多的资产。
所以在黄子兴还有用时,她与他维持了几十年名存实亡的婚姻。
在沈清远回国后,她发现黄子兴没有用了。
于是迅速抽身。
黄子兴一阵眩晕,他哑着嗓子,目眦尽裂:
“老子供她吃供她穿,让她当了几十年的阔太,她居然耍老子?!”
“她那里还有2%的技术入股,加上我的3%,足足5%的股份!都去哪了?!都他妈的去哪了?!”
律师的眼神中终于带了点儿怜悯:“在事发前一周,刚刚转手给沈清远。”
黄子兴彻底崩溃,惨叫着扑向律师。警察迅速冲过来将他摁倒,提前结束了会面。
他大哭着,咒骂着,如同一头被烫了毛的死猪,蒸腾着热气,被警察拖出会面室,一转头,正看见许彬也被拖着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咒骂起来:
“**的黄子兴!遇到你就没好事!都他妈是你!要不是你,我现在就是荣光的董事长!”
“去你大爷的,狗娘养的小贱种,如果不是你,老子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吗?!”
砰砰两声,一人挨了几棍,直打得两人头晕目眩,山珍海味养起来的厚膘上腾地浮起赤红的山棱来。
“不老实是吧!都关禁闭去!关到老实为止!”
*
一审判决很快下来,黄子兴和许彬因故意杀人未遂,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八个月,缓刑三年。
而那个罹患癌症的司机,早在他们被关押期间身亡了。
黄子兴走出看守所时瘦了一大圈,他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过了几十年的富庶生活,哪里还撑得住看守所的清汤寡水?原本肥硕的脸颊愣是凹陷了下去,面如菜色,眼神呆滞。
直到冷风像一个巴掌抽在他脸上时,他才有了点儿实感。
和他一起出来的许彬摆弄着手机,一连打了十几个电话,不是被拉黑就是被挂断。曾经的狐朋狗友全部避之不及,亲戚也都跟着许老和他断绝了关系。
“呵呵。”黄子兴扭头呲着黄牙笑话他,“大少爷,还狂么?”
许彬上去一脚踹在黄子兴胸口,将他掀翻在地,不解气,又一脚踹在他脸上,看着黄子兴吐出一口血沫和两颗牙,才收了手。
“呸!”他往黄子兴身上吐了一口,阴恻恻道,“你以为我是你?我是许家唯一的儿子,许家不给我还能给谁?”
“等着看吧,我迟早拿回我的东西!”
说完,大步流星往远方走去。
“疯了,呵呵,疯了。”黄子兴从地上爬起来,吞了口血,用仅剩的钱打了一辆出租车。
在看守所时,他最终还是签下了那份离婚协议书。前妻蒋韶成连等他从看守所出来都不愿意,迫不及待提出了诉讼离婚,他如约得到了那套房产。
他在小黑屋里想过了,当年环境那么差,条件那么艰苦,他都能从无到有,做到集团董事。
现在他虽然没了钱,但还有经验和人脉,只要有点启动资金,很快就可以重振雄风!
他决定先把离婚分的那套房产卖了,先把公司注册起来,再逐一去找那些老伙计。
正这么想着,出租车停了下来。
这套房产他几十年都没回来过了,光是回忆路线都费了不少工夫,不过好在这么一溜达,反而发现小区配套很好,再一查,这里的房价早就翻了好几番。
他喜不自胜,一边咒骂着蒋韶成,一边盘算着这里的房产能卖出多少钱,乐颠颠儿地走上楼。
随后笑容僵在脸上,慢慢裂开来。
他房子所在楼层的墙上,地上,天花板上,全都被泼了红油漆,写了无数骇人的诸如“杀人犯”、“去死”、“死肥猪”、“人渣”的字样,一层摞着一层,映入眼帘全是刺目的红。
一梯一户的设置给了那些涂鸦的人创作的空间,他猥琐的照片被打印成大字报贴在墙上,脸部被p成和男人臀部紧密相连的样子,还满脸的享受。
最令他接受不了的是,电梯门被贴上了大幅贴纸,左边是他的脸,右边是一个男性的身体,电梯门一闭上,简直没眼看!
“谁干的?!”
“这他妈是谁干的!!!”
他尖叫着扑上去撕电梯门上的贴纸,那贴纸粘的十分牢固,他两只手的指甲很快就劈开来,血顺着贴纸流下去,划过照片上他**的脸,恰好从眼睛处往下落。
可怖阴森,又恶心。
贴纸抠不下来,他气恼地踹了一脚电梯门,又骂骂咧咧打开门走进屋内。
只一眼,他就快要昏厥过去了。
房子里的没有家具,硬装全都被砸得稀碎,还泼上了黏糊糊的腥臭液体,不知道是狗血还是鸡血。
整个房子无处下脚,他光是站在门口就觉得头晕想吐,更别提走进去了。
这样的房子一看就知道屋主得罪人了,谁敢买?谁敢看?!
可他又哪来的钱重新装修!
他踉跄着退出门,大口喘着粗气往电梯门去。至少得先找物业,把楼梯间这些污糟处理了!
闯出单元楼,刚走两步,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好像有人在看他。
他回头,只见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小区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满了人。
那些人毫不避讳地盯着他上下打量,皱着眉头,看看他,又低头看看手机,似乎是在对照着什么。
“黄子兴!”不知道是谁冷不防喊了一嗓子。
黄子兴没有防备,回头看去,众人眼神立刻变化起来。
“就是他!他就是黄子兴!”
“妈的终于找到了!就你他妈造谣生事,说我们家歆然夜会五男?”
“杀人犯!造谣犯!你在看守所舔别人屁股的时候爽不爽啊?”
“快来看啊!这就是黄子兴!黄子兴在这儿!”
人群越发稠密,黄子兴终于明白了过来,慌不择路想要逃跑,却被推搡着跌倒在地上。
啪!不知道谁率先甩了一个巴掌过来,抽得黄子兴脸上红肿,浮起一个五指山来。
“瞧他这浪样,就这么爱挨打呗!”
众人笑起来。
黄子兴竭力挣扎,还没等爬起来,头上又多了一个拆开的避孕套。
“看啊!黄子兴出门都要顶着这玩意儿!真是不知羞耻!”
“不过是主人的任务罢了!”
一个人打开一盒酸奶劈头给他浇了下去,这回不用说话,所有人都发出意味深长的爆笑,眼神污秽而直白,打量得黄子兴几乎要气死。
他一把抄起避孕套砸出去,尖叫声太大以至于破音,像一个疯子一样大声斥责:
“你们放屁!都他妈放屁!我要报警!你们这是对我的人格侮辱!是诽谤!我要告你们!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就一会儿,寂静得让黄子兴心跳如擂鼓,以为唬住了他们。
然而下一秒,人群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笑。
他们笑得前仰后合,笑得泪花子四溅,笑得不得不互相搀扶才能站稳。
他们笑得黄子兴心底里发毛,那种被当猴看的羞耻感和气愤,混杂着对众人的恐惧和慌乱,让他一个五十多岁的人哭出声来。
众人鄙夷地盯着他:
“你哭什么?”
“这些,不都是你做过的事吗?”
“就是,我们还没弄视频呢。你说要是搞个视频投放在小区每个电梯里……”
黄子兴哭得猪头肿胀,胡乱挥舞着双拳,丧尸一般狂叫着跑开。人群没再拦他,怕他狗急跳墙,让开了一条路。
保安姗姗来迟,远远喊了一声“干啥呢”,人群就迅速散开来。等保安赶来时,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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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世界一:沈清远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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