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午膳是在正厅用的。

因着年节的缘故,穆怀锦干脆下令让所有的下人都到正厅一起用膳。

正厅今日里倒是热闹得紧。

顾锦特意让人准备了不少红纸,剪成了拉花,贴得到处都是。倒是显得一向冷清的正厅多了几分喜庆。

很快,所有的饭菜都被摆在了桌上,所有人都坐在了正厅里。

暖炉给正厅带来了几分热意,顾锦手边的热茶被换成了红糖姜水。她笑着睨了穆怀锦一眼,才道:“王爷,我能说句话吗?”

她声音轻轻浅浅,目光在席间梭巡了一圈。

好似没落在谁的身上,又好似将所有人都看了一遍。

“可以。”穆怀锦看向顾锦,一侧眉毛挑起,似乎是想瞧瞧顾锦到底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那些人的目光也都落在了顾锦的身上。

即便如今顾锦的身份说出去还是侍妾,可先前宋玉便提点过他们。此刻他们一个两个看着顾锦,倒是不敢真的将顾锦当做是侍妾来看待。

就见顾锦挑了眉,勾了唇,一张脸上虽是笑意,却也像是随时要从地狱勾魂的恶鬼:“孙管事,本宫想看看摄政王府的账本,不知道孙管事可否让本宫过目?”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笑意,好似只是说一件寻常的事情。

孙管事被她点到,站起来,恭恭敬敬同顾锦行了一个礼,才说道:“长公主,有什么事情,不如还是等用完了午饭再说吧?”

他态度恭敬无比,却难免还是染上了几分不屑。

于他来说,顾锦再怎么着,于王府之中,也不过是个侍妾罢了。

区区一个侍妾……难不成,摄政王还真的会让顾锦插手摄政王府的事情?

也因此,面对顾锦的时候,他便格外不屑。哪怕顾锦有一重长公主的身份在,他脸上的那些不屑,也还是压不下去。

“长公主,如今是用午膳的时候。长公主总不至于……连个午膳,都不让人吃得舒心吧?”

见孙管事对顾锦竟然是这个态度,萧成泽一拍桌子便要站起来,顾瑜也是气得牙痒痒,恨不得将孙管事直接拖下去杖毙。

“孙管事。”穆怀锦还在添茶,闻言掀起眼皮看向孙管事,眸中冷意似乎能将孙管事冻到裂开。

“本王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王府里的管事,也能压在主子头上了。”

“你这般,是要反吗?”

他声音沉沉,向孙管事压了过去。

孙管事陡然一惊,猛地抬头,却对上了穆怀锦冰冷的双眼。

也无怪他这般放肆。

穆怀锦虽然贵为摄政王,却鲜少管摄政王府之事。摄政王府的大部分事情,都是交给孙管事的。

孙管事整日里对那些下人呼来喝去惯了,倒也真将自己当成了摄政王府的半个主子。

此刻被穆怀锦这样一说,他额上汗珠滚滚落下,刚要说什么解释。却见顾锦眼中笑意更盛:“孙管事,有些人,存心不让府上人吃好饭,过好日子。如今便是本宫再怎么对他,又怎及他一星半点,你说,是也不是?”

说着,她轻轻地吹了一下自己的指甲,好似指甲尖上落上了什么灰尘一样:“孙管事还在等什么,难道要本宫亲自跟你去,你才愿意将那账本拿出来?”

“本宫知道孙管事名下大概有两个账本,都拿出来罢,也别藏着掖着了。”

顾锦的声音透着冷。

即便正厅里被暖炉熏染得让人只能感受到暖融融的热意,可孙管事和厨娘二人,还是从心底感受到了冷意。

顾锦掀起眼皮看着孙管事,一双眼里满是不耐:“萧将军,本宫看孙管事似乎没什么力气,你便带孙管事去拿账本吧。”

她原本倒是也想让孙管事过好年节的,却不料这孙管事,当真恬不知耻。

连食材一事上都能克扣几两银子,也不知他先前是不是还做了什么腌臜的事情。一想到这里,顾锦便更是觉得恶心至极。

萧成泽闻言,应了一声便站了起来,将那孙管事拖了出去。

好在府库距离这里并不远,很快,萧成泽又带着孙管事和两本账本回来了。

萧成泽把账本交付到顾锦手里,又将孙管事掷在地上。

孙管事倒是没想过顾锦竟然会让萧成泽“陪”他去拿账本,一时间还未来得及将他做过手脚的账本和原来的账本收起来。

这会儿两本账本都到了顾锦手里,孙管事登时大气也不敢出。

他趴在地上,却听顾锦悠悠说道:“大家先用膳吧。”

说着,她喝了一口热茶,才低头翻看账本。

顾瑜见顾锦这副样子,就知道顾锦大概是不翻看完账本就不会吃东西了。主桌上只有他,顾锦和穆怀锦三人,他便自觉准备承包帮顾锦夹菜的任务。

却不料他一筷子翡翠虾仁还未落入顾锦碗里,便被穆怀锦拦住了:“你吃你自己的吧,我来给她布菜。”

顾锦简略翻看一下账本,便被上面记载的东西气了个半死。

她将账本搁在桌上,低头将碗里的饭菜扒完了,待到桌椅撤去,顾锦穿着绣鞋的脚一脚便踹在了孙管事身上。

手中账本被她砸在孙管事头上,顾锦犹自觉得不解气:“孙管事,你可是真好,你好得很啊。”

言语间,已经有了几分咬牙切齿。

那孙管事到了如今,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瞒不下去了。他缩了缩脖子,不敢说话。

孙管事是真没想到,穆怀锦当真会让顾锦看摄政王府的账本。

顾瑜就坐在顾锦身边,还捧着一杯热茶,闻言给小四子递了个眼神,小四子便将账本捡了起来,递给了他。

就听顾锦启唇,声音像是骤然在冰冷的池水中滚过一样:“孙管事真的是本宫见过的最厉害的,三文钱的东西能被孙管事记成八文,也不知道孙管事吃进去的那些,有没有命吐出来。”

未看账本之前,顾锦虽然知道孙管事大概也吃了不少利,可她没想过,孙管事当真是吃了不少利。

穆怀锦一向过得清苦。

他素来两袖清风,好在摄政王本身俸禄不低,倒是也养得起摄政王府这一府的人。可顾锦倒是未曾想过,穆怀锦不曾享受的,清苦到如今攒下的那些钱,倒是被这个孙管事用了各种手段吞掉了六成。

顾锦气得手都在抖。

穆怀锦从顾瑜手中接过账本,脸色虽然阴沉,却也不像顾锦那般生气。

他眸光落在顾锦身上,将顾锦纳入自己的视线中,刚想说什么,却听到顾锦声音带着几分凌厉道:“孙管事,今日的事情,麻烦你给本宫,给摄政王一个交代吧。你吃下去的那些钱,被你放在了哪里?”

孙管事跪伏在地上,片刻后才说道:“长……长公主饶命,那些东西,都在……都在城外,奴才买下的一所宅子里。”

他已经被骇破了胆子。

“好。”顾锦笑了一声,抬头看向萧成泽,“萧将军,麻烦萧将军先将这孙管事关入府牢中吧。不过……还要烦劳松兰军将这人看好才是……以防有人来救。”

她的眸光又落在了孙管事身上,却好像是在看一团臭泥。

待到孙管事被带下去,顾锦才深吸了一口气。

穆怀锦将那账本粗略翻了一下,便看出了账本问题。

他一向冰冷的脸色这会儿更是冷得不行。

穆怀锦一向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孙管事掌管着府中的大部分事情,他便鲜少过问。

之前虽然也觉得有些时候孙管事购置的东西着实有些贵了,可也未曾多问。没想到孙管事倒是在这中间钻了不少空子。

顾锦这会儿还气得浑身发抖。

先前看到穆怀锦日子那般清苦,却攒不下来多少银子,顾锦便觉得不对。

如今看到孙管事的账簿,顾锦只觉得恶心到不行。

穆怀锦为了墨昭政事殚精竭虑,将一切心思都放在了墨昭上。

堂堂摄政王,整日过得如同苦行僧一般,清苦无比。

却不料也有人挖空心思钻营。

若是她没有发现,若是她不打算计较。

那穆怀锦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这孙管事,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顾瑜之前已经挨过不少次顾锦的打,这会儿更是大气也不敢出,生怕顾锦将火撒在自己身上。

却听穆怀锦说道:“今日的事情,倒是多谢长公主了。”

说着,他的一只手轻轻搭在了顾锦的肩上,似是抚慰似的轻轻拍了几下。

他手上带着几分滚烫热意蹭过顾锦的颈侧,到是让顾锦慢慢平静了下来。

穆怀锦眸色深沉。

他倒是没想过……顾锦会为着这件事气成这样。

只是……看着顾锦的模样,穆怀锦却是觉得,这样的顾锦,似是一片羽毛轻轻地拨弄了一下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让他只觉得心中软成一片。

连孙管事做的那些事情,似乎都可以不放在心底了。

只是……

穆怀锦想到孙管事方才对顾锦轻慢的态度,眼底终究是压上了厚厚的一片黑云。

这孙管事,当真是胆子大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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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子的养家记(科举)》by谢清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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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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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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