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时分，茶室炉火微热，升起袅袅烟气，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新茶香氛。
友人手捧新茶轻呷一口，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不觉得你的兄长有点怪怪的吗？”
“你是说濮寄春？我瞧他近日挺正常的，反而是你还道他为我兄长才奇怪吧……”沐善水轻捻指尖茶叶，随意地支着脑袋侃笑道。
明明二人就没有血缘关系，并且在她的死缠下以一介凡人身份和前仙门首席弟子结成了道侣关系，即便最初是以兄妹相称，但到底在十多年的时光陪伴里，一切都变了味。
友人并不介怀，只是轻笑着，意有所指，“你说得不错，是我失言，那你便好好享受与你夫郎的恩爱日子。玩归玩，可别哪天把自己带沟里了。”说罢眸光一转，瞥向门外，“喏，你这青梅竹马的小狗来寻你了，别眼巴巴让人等急了。”
沐善水也见着了，向友人道别后，便小跑往外走去。
恰从竹马手中接过对方的生辰贺礼，肩上忽然落了一件云裘，如白玉凝脂的十指轻巧为她扣上系带，随即那手揽过她的肩膀，把人微微往自己身侧带去。
“濮哥哥……”小竹马先喊了对方。
“寄椿？”沐善水适才仰头看向他，只见对方两鬓墨发在她耳边厮磨，看不清表情地喃喃道，像在解释，“出来太久了，怕你冷着，便过来看看。”
哪知瞧见这旧日情郎给你送礼来了。
沐善水见不着他的神情，指尖微动，嘴角勾起，便从他的指缝间挤进去，紧紧把对方微凉的五指抓在手中。像是被钳制住行动能力般，濮寄椿顺从把紧锢她的手松开了，呼吸也轻浅了许多。
“谢谢你的生辰礼，若是下回有事我会修书来往……”沐善水话未说完，濮寄椿直接抬手甩出一沓符纸，“传音符，有什么事情便用这个说，省得你途劳来我们旧舍，往来一趟也怪劳烦的。”
沐善水未见他面显愠色，语气也是稀疏寻常，只是字词间带了锋芒相对的劲儿，忍不住掩嘴轻笑出声。
“你还在笑话我。”
回去路上沐善水仍是没能止住笑意，甚至眼角都乐得沁出泪花，濮寄椿轻声呢喃像是抱怨，却连耳后也被她惹得漫起一片潮红。
“哪里是，我这可是喜欢寄椿呀，最喜欢你这副模样了……”女子不加收敛的爱意传达，终究是引得对方羞赫垂颈，顺从地从她嘴上讨了个吻，予求予夺，将自己毫无保留地敞开在对方眼底。
两人都动情至足，竟然没有人察觉对方那份阴暗潮湿的情绪涌动。
若是……
真是这般便好了。
沐善水还是木婉清的时候，也曾这般牵过濮寄椿的手。
天缘门门下弟子诸多，但称得上名号的唯有二人，大师姐郭弱水和二师姐木婉清。大师姐是个剑痴，常年不见踪影。平日里弟子们见得最多的便是二师姐木婉清，她待人亲善，对门内弟子细无巨细，又是温声细语、体贴入微一副邻家姐姐的模样，就算是外门弟子也多愿与她亲近，叽叽喳喳围绕在她身侧。
濮寄椿入门的时辰不巧，正逢仙门大比，天缘门弟子比试的比试，凑热闹的凑热闹，竟连护山的门童仗着有阵法守着寻了个轮值的由头也不见踪影。
似雪的白衣少年郎在雪地里站了许久也没等着人，身上更冷了，在一片白茫茫中似乎与周遭景象融为一体。
终于等到宗门被推开，被遗忘在门外的少年郎眼睫已经挂了一层漱漱霜雪，正经又恭谨地拱手拜道，“天缘门弟子濮寄椿前来……”
“你就是小师弟罢，我昨日便听闻你要来天缘门，这不，赶急赶忙才来，却还是让你久等了。”
少女声线清脆犹如泠泠清泉击水，带着几分清雅和素静，濮寄椿还未反应过来，仰头对上木婉清宛如青松般清丽纯净的目光，随之一股暖意被煨入掌心。小师姐将衣袍披在少年身上，又掐了道法决为他驱逐寒意，牵过他的手便往山门内领。
木婉清早就惦记着要前来报道的小师弟，想到门内那些随性的家伙，比试草草了结，一剑将对手逼入擂下便赶了回来。
濮寄椿修行数十载，家族待他要求甚严，自孩提时期便被给予重任，他将来要拜入仙门，登道成仙，成为祠堂里万人供奉的上人。除了母亲，从未有异性这般执起他的手，掌心中陌生的触感让他不由恍了神。
后来他发觉二师姐待每个弟子都极好，更因剑道、丹道、器道诸如此类众生百闻道皆略精一二，便是各位弟子在修行上有什么疑惑都会一一为其解惑，不见半分不耐。但，待他终归也是有些许不同寻常的。
练剑归来的少年身负一柄通身清透的雪剑，没走两步便被倒挂着青面獠牙吓了一跳，兀地往后退了两步。
少女指尖掀开面具，露出一张白净如玉的脸，笑着露出一口贝齿，“师弟，你修行还不到家啊，这都能被吓着。”
木婉清双腿发力，从倒吊树上一荡，身似轻燕，几下便翩然落地，她站到濮寄椿身侧还不忘占便宜从他手中讨了个青果咬着。
濮寄椿无可奈何，“师姐，你又在胡闹。”
木婉清和外界得知的仙子形象相去甚远，人虽然端得一副温润如玉、谦和有礼的好样貌，行事却是乖张独行、精怪通灵。天缘门只善剑道，木婉清一身百闻道皆学自凡人界，时不时便往山下跑去，虽是不入流的旁门左道，却能在她手中玩出百般花式，师傅师伯们见着也只能由她去了。
“谁规定作为师姐，作为前辈，便要修身正心，端得那一股高高在上的好模样，冷情寡欲跟那九天之上的仙人似的，好让人奉为君子上人。”木婉清偏头轻笑，眉眼肆意张扬，好似世间再无旁的事物能够阻挡她锋芒大绽。
“那我偏要以凡人之躯成仙，要修道者也尝喜怒哀乐，爱恨嗔痴，闻见人间烟火气息。你信我吗，小师弟？”那些隐秘而伟大的祈愿她未曾与旁人诉说，怕别人说她信口开河狂妄自大，又恐真成了败事后的前兆。
唯独无惧这小孩说出任何伤人的话语，因为她信他。
而他亦是。
濮寄椿眼底映出她的笑颜，敞开的掌心被再次握紧，他目光不移地望着自己的师姐。
“我信。师姐会成的。”
二师姐乃天纵奇才，不仅使得一手天缘门好剑法，丹道、符道、食道也依次问鼎同辈，众人皆道她是当代修真界全才。
她明明也是有得道成仙的鸿鹄志向，却还未得展翅之机便被人打落在地。
“天缘门掌门二弟子木婉清勾结魔修，私行压胜，谋害同门，意欲联合各方攻打仙门，居心难测。今令其压入后山，废百年修为，禁行天缘门道法，若是证据无疑，择日除去仙骨逐出师门。”
“弟子无话可说，自认领罚。”
木婉清强撑着一身傲骨硬挺着领下罪罚，而她退下时还是没忍住望向那端坐如同观音般的少女，亦是她的小师妹水观月。对方捻起桌上葡萄果粒，丰沛汁水被她一口吞没，少女对上她那充斥着恨意的眼神，非但没有惧色，反倒是掬起一道自得笑容。
紫薇星尚未降世便陨落在泥潭里，当濮寄椿收到传信赶回去的时候，他的好师姐正捏着小师妹一层薄薄颈皮，像鬼魅一样舔舐着对方脸上的血痕，在惊惧如同看见恶鬼般的泪眸中，一口咬住她的喉管。
“救我……寄椿……”
咽气前挣扎不止鸟雀剧烈起伏着胸脯，四肢颤动不停，却眼睁睁在爱人的目睹之下无力地垂坠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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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会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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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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