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平淡，温和。
挥挥手，人间就变了样儿。
三四月的天气依旧保留了些阴寒，风吹过带来阵阵淡雅的海棠花香，花左右摇摆，像浪。
裴令仪一步一步踏上台阶，回头，是一眼望不到底的暗红色长廊，幽幽地冒着绿光。
抬脚进殿，明承疾步迎上来，脸上挂着笑，“你来了。”
刻意压低的声音让人不自觉皱眉，裴令仪点点头，撩了下衣摆，上前两步径直坐下。
“喝茶。”
“不了，直接说正事吧。”
嗓音柔柔的叫人挑不出错处，明承眯了眯眼，眉毛往下一低，黑压压的。
“好吧，”明承拖了条凳子挨着她坐下，逼近距离。
“那药……”
“她不用，我也没有理由再向她使。”裴令仪打断，身子不着痕迹往旁边挪了挪。
“太子殿下不如直接一点，不用与臣妾虚与委蛇。”
明承腾一下站起，脸上愠怒怎么也藏不住，“裴令仪！你别以为……”
“确定要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吗？”
裴令仪神色不变，淡漠开口，身子往后靠，一愣，随即又浅笑起来。
怎的不知不觉沾染上那人的习惯了。
明承来回踱步消化自己的情绪，但那烦躁不安，或者是焦愁，源源不断向外散发。
裴令仪敛眉，端起茶盏轻轻嘬了口，默默等待。
“万寿宴快到了，届时……”
余光瞥到裴令仪喝了口茶，明承顿时松了口气，闭上嘴转身，脸上又挂起笑来，“话说，你是孤明媒正娶的妻，这么久了，孤也没……”
裴令仪登时觉得不对劲，呼吸渐渐急促，脸上泛起不自然的薄红，粉意一寸一寸爬上皮肤——
朦胧的身影慢慢逼近，“明夷对你做到哪一步了？”
令人厌恶的触感游走在脸上，颈肩，还有往下走的趋势。
“滚……开……”
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开口，身体好像被禁锢住，吊着千斤重的石头溺在冰冷的湖里，快速下沉着。
努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勉强撑出一条缝，周围只有那一杯茶盏静静立着。
“砰！”
“你再过来，我便杀了你！”
锋利的瓷片倒映出明承僵直的身体，可只有短短一瞬。
“手抖了？”
恍恍惚惚，声音带着讽刺的笑意。
瓷片旋即倒转，对准洁白如玉的脖颈，用力抵上。
“你再过来……”
“裴令仪！”
被熟悉的声音包裹住，裴令仪卸下防备，两手一松，晕了过去。
周遭还有闹哄哄的打斗声，她没力气想太多，心安理得闭上眼睛。
——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啊，我这能量刚充上就告诉你了，呜呜。”
听着脑海里委委屈屈的辩解，明夷揉了揉脑袋，发痛。
“宿主，虽然你现在很着急但是你先别急，还有一件事……”
“说。”
“呃，就是，嗯……”
“快说！”
“你活不了多久了！”
没有实体的001抱紧膝盖瑟瑟发抖，宿主好可怕，嘤。
身体僵直一瞬，敲了敲脑袋，即使是在脑海里说话也带着一股疲倦的意味，“因为毒？”
“不不不，这么说吧，任务完成是有规定时限的，而且这具身体并不能承受异世灵魂太久，再加上毒，本来就活不久这下更没得活了。”
“所以……还能撑多久？”
“三个月，如果女配还要给你下毒，还会再减少。”
明夷沉默着，视线落在面色潮红的人身上，嘴唇蠕动半晌，“好。”
“宿主……”
001忍不住提醒她，“任务者对任务对象动感情是大忌，需要在本世界结束后为您申请记忆消除吗？”
“再说吧。”
光线打在脸上，左脸覆盖在阴影下，面中透射出类似三角形的光照面积。
看着这样的宿主，001胆寒了一瞬。
希望宿主能看清自己的感情吧。
很复杂，对她的感情很复杂。
占有，自私，窥探，混乱，毫无头绪的心烦意乱。
低头抚弄裴令仪干涸的唇，弯腰俯身，轻轻啄了一下。
她并不完美，为什么我会爱她？
她野心勃勃，左右逢源，逢场作戏，步步为营，爱演，爱装可怜，爱用那张温柔的假面刻意引诱。
可她又那么坚韧，瘦削成一片儿的脊背永远挺得那么直，那么的，那么的，让人心疼。
她望向我的眼神，因为心虚攥紧衣角的手，翻开书时认真的神色，笑意漫开时融化的薄冷。
她并不冷漠，那只是她在这勾心斗角的地方惯用来掩盖心思的手段，其实她很好猜透的，只要有人愿意。
垂下眼睫，手虚虚落在她脸上，细细密密的绒毛登时变成暗色。
“我该怎么办……”
有人暗自呢喃，有人安然酣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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