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谨言道:“等你应付完凌瑞,不如亲自去问问她。”
裴兰舟垂下眼睑,咳嗽了几声,扯起讽笑,“我不知道她是什么人,怎么敢替她保守秘密。”
宋知薇敏锐的听到凌瑞远去的脚步重又返回来,她瞳孔骤缩,急急压低声音道:“把她的事告诉南国,对谁都没好处。”
裴兰舟静静和她对视,“万一她就是南国的人呢?”
宋知薇眼神一动,余光瞥向门外凌瑞晃动的影子,手中银针转了个刁钻的角度,压住了他的哑门。
这是最后通牒,他若不肯配合,就不得不走这步险棋,施针配合汤药,足够让他哑上几天了。
裴兰舟瞳孔骤缩,喉间涌上的麻痹感让他猛地抬手撞翻了药碗,药碗碎在地上,发出丁玲几声响。凌瑞闻声闯入屋中道:“怎么了?他醒了吗?”
宋知薇眼疾手快将另一碗药灌入裴兰舟口中,对凌瑞沉稳道:“一切安好。”
裴兰舟紧紧盯着她们,无声的笑了。
他早该猜到的,和楚听澜牵扯到一起的,能是什么简单角色。
她们二人恐怕早已瞒着他结盟了吧。
*
“什么?”
“你说裴兰舟虽然醒了,但是哑巴了?”
凌瑞锐利的眼眸紧紧盯着宋知薇,试图在她脸上找出撒谎的痕迹来。
可是宋知薇脸上一丝一毫的破绽也没有,她神色慌乱,略带愧疚道:“大人,治病救人难免发生意外,他虽暂时说不了话,过几个时辰也就好了。大人若是着急,我再配几副药,治好他的嗓子,不过不保证人还醒着。”
凌瑞冷笑道:“我可不敢再让你治,好个宋神医,治个内伤竟治成了哑巴!”
她说话的时候,哑巴裴兰舟安安稳稳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像个玩偶。
“来人,拿我的令牌,去请胡御医来!”
她本来没打算请御医,一是人情易欠,御医难请;二是宫里的大夫谨慎惯了,准会开个药方慢慢调养,她急着审裴兰舟,等不了那么久。
最初裴兰舟晕倒的时候,她在京城请了几个颇有名气的坐堂大夫,医治不得之后又去请了宋知薇,谁想到宋知薇给她这么大一个“惊喜”!
“把宋知薇拿下,押入大牢,按包庇同伙罪上报。”
宋知薇猛地抬头,“凌大人,您不能这样,就算要把我定罪,也得有证据才行。”
“你明知道本官要审裴兰舟,却故意给他治成哑巴,这难道还不是证据?”
宋知薇倔强道:“这算什么证据?我不认!凌大人就算要抓人,也得给人一个辩驳的机会。凌大人不是去请胡御医了么?我到底是故意还是无意,请他来查过药方不就知道了?”
凌瑞沉默不语,押着宋知薇的女兵犹豫了下。
就在此时,裴兰舟又咳嗽起来,宋知薇趁机挣脱女兵,跑到裴兰舟身边,抬手施针,止住了他的咳嗽。
凌瑞见裴兰舟确实虚弱,怕他再出事,妥协道:“暂时留下,等胡御医来。”
过了些时候,胡御医到了,他仔细检查了裴兰舟的状况,不禁啧啧称奇,“病人内伤如此严重,本该昏迷不醒,竟能走动自如,这手法当真精妙!以银针封穴,药石相辅,既能把人唤醒,又不至于损伤人体。”
“胡御医,”凌瑞有些怀疑,“治内伤能把人治成哑巴吗?”
“回大人,这银针救人需要刺中任督二脉。任督二脉与声门同源,治疗时不慎损伤也是有可能的,调养几日也就好了。”
“有没有办法能让他尽快好起来,本官还要审他。”
“这,”胡御医沉吟半晌,才缓缓开口:“裴公子如今是经脉里淤着毒,脑子里堵着血,若强行施针,恐怕…”
“恐怕什么?”
“轻则癫狂,重则丧命啊。”
凌瑞看了裴兰舟一眼,最终道:“罢了罢了,先这么审吧。他虽然哑巴了,字应该还会写。”
胡御医小心劝道:“老夫看裴公子右腕有伤,恐怕不宜久劳,裴公子是圣上看重的饱学之士,还望大人注意分寸啊。”
裴兰舟不禁摸了摸右腕上的纱布,那上面有条深可见骨的伤痕,是她划的。昨晚他们都想要置彼此于死地,最终她更胜一筹,可她还是放过了他。
“本官知道!”
凌瑞带着裴兰舟到了侧间审讯室,对宋知薇和胡御医道:“你们现在这里等着,等本官审完放你们回去。”
胡御医和宋知薇面面相觑,眼里盛满苦命医生对彼此的同情,同时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凌瑞眉间满是不耐的走了出来,指节敲在桌案上,对胡御医道:“给他熬点止痛药,他说手疼写不快。”
她拧着眉,裴兰舟写两个字就要停下来歇歇,照这样的速度,他什么时候才能交代完?
胡御医应声去了。
凌瑞折返审讯室。桌前,裴兰舟坐的笔直,手腕间的纱布渗出血色,颤抖的右手执笔,正写着“疼”字的最后一画。
那封写了寥寥几行字的供书上,才刚写到他早上进入国子监和沈枝打招呼,最下面是两个字:手疼。
凌瑞扶额,成安侯府真是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和他们打交道一天,她比熬三天鹰还累。
止痛药熬好了,裴兰舟喝了,过了许久,凌瑞再次出来了。
她急促而大力地敲胡御医的桌案,把他敲得从打盹中惊醒过来,道:“给他用药让他说话!”
她转头看向坐在旁边摆弄银针的宋知薇,恼道:“你也去!半个时辰才写二百字,蚂蚁爬得都比他快,本官是来看他练字的吗?”
“凌大人,裴公子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用药。”宋知薇凝眉。
凌瑞冷笑一声,攥住宋知薇的衣襟,直视她的眼睛,“本官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宋知薇不闪不避,“裴公子是维系两国和平的重要人物,他不能有闪失。”
“军械失窃案也是南国的重要案件,国家安危不容小视!”
胡御医夹在两人中间,不知如何是好,最终在凌瑞要杀人的目光中倒戈,帮凌瑞熬药。
宋知薇深呼一口气,她脾气向来很好,很少生气,但凌瑞今天成功气了她两次。她暗自想,凌瑞最好一辈子别生病,别落到她手里,不然她非得把她扎成刺猬不可!
她拂下凌瑞的手,“我也去,我要检查药方。”
又过半个时辰,裴兰舟终于写到五百字,炉子上的药也熬好了。
胡御医盛出给裴兰舟道:“这是我和宋神医一同商议出的药方,或许能有奇效。”
凌瑞盯着喝药的裴兰舟,“能说话了吗?”
裴兰舟放下碗,擦了擦唇角沾着的药渍,轻咳一声,缓缓抬眸,目光却是一片陌生的混乱。他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停住,眉心微蹙,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最后,他摇了摇头。
凌瑞语气危险,“摇头是什么意思?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
裴兰舟指尖摩梭着案上未干的字迹,像是从那些模糊的字迹中寻找什么,他神情平静,透出一种近乎空白的困惑,仿佛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宋知薇站在一旁,手悄悄攥紧了袖口。
“裴兰舟,你最好别跟本官装傻。”凌瑞逼近,直视着他。
裴兰舟微微后仰避开她,眼神像隔了一层雾。良久,他缓缓抬手拿笔,在纸上慢慢写下两个字:不知。
“不知”。
胡御医念出来,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小心翼翼开口:“看这样子,裴公子似乎记忆…有些错乱。”
凌瑞紧盯着那两个字,怒极反笑,“好,好得很!”
“好一个记忆错乱!”凌瑞转向宋知薇,“你们的药,真是好得很!”
胡御医道:“是老朽的药,老朽学艺不精,与宋小友无关。”
凌瑞自然也知道,全程宋知薇都只是站在远处商议,不曾动手。但她气极了,左看右看宋知薇依然十分可疑,正想把她带下去关押,突然听见手下道:“大人,有要事禀报!”
“进来。”
一个魁梧女兵走近,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凌瑞的神情逐渐严肃,道:“速点兵马,同我去涂云渡口捉拿贼人!”
女兵领命去了。
宋知薇听到“贼人”二字,神情有些紧张地瞟了裴兰舟一眼,他正好奇的摆弄桌上的茶盏,似乎真的失忆了。
凌瑞冷笑一声,还未说话,又有人来报:“大人,成安侯爷前来要人。”
“要人?本官还没审完呢。”
“大人,如今贼人踪迹已现,裴公子又…”下属看了呆萌宝宝一样的裴兰舟一眼,神情顿时有些一言难尽,道:“又记忆错乱,不如先把他还给侯府,等日后他好了,再审也一样的。”
“有道理。那便由你把他送出去吧,本官要去捉拿贼人了。”
凌瑞转身离去,她的下属周曲婷走到裴兰舟身边,想扶起他又无从下手,只好对宋知薇道:“宋神医,劳烦帮下忙。”
宋知薇应了一声,走到裴兰舟身边,对他举起一根指头,“这是几?”
裴兰舟微微偏头,盯着那根手指看了片刻。随即抬起眼,眸光清冷如旧,却透着一股固执,答道:“一。”
宋知薇心道不妙,真失忆了。
按裴兰舟清冷的性子,他应该不屑于回答这种幼稚的问题才对。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你还记得怎么走路吧?站起来,咱们该回去了。”
裴兰舟闻言,乖顺的站起来,跟在她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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