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雨后的竹林密布着怡人的清香，桑乔修炼之余，闲着无聊，便叫传印弄了点竹筒饭给大家吃。
修仙之人多辟谷，对于美食之道并不精通，这道竹筒饭做法简单，吃起来却有竹子的清香，再配上香甜的糯米饭，立刻惊艳了一院子的人。
“现在的小姐真好，比以前多了点儿人气。”传印小声说：“过去小姐总是痴痴地在窗边等着那个姓霍的，整个人瞧着都憔悴。怪不得我娘说男人是害人的东西。”
传玺推她一把：“说什么呢！没规矩，那可是小姐！掌嘴掌嘴。”
传印笑嘻嘻地拍了两下嘴巴，吐吐舌头。
“不好了！”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传印传玺立即站起身，护在桑乔面前：“什么人！”
来人穿着扶桑山的弟子服：“大师兄，大师兄不好了！”
“什么？”桑乔站了起来，苍白的脸色激动得泛起红晕。
传印回头，一脸恨铁不成钢：“小姐？”
桑乔掌心在半空中按了按，示意她稍安勿躁。
“大师兄和五师姐在山下历练的时候，五师姐被蛇妖卷走了。大师兄追了上去，剩下的弟子刚刚传了急令回山求救！”那弟子喘着气说。
桑乔点点头：“掌门怎么说？”
“掌门已备了马，正赶过去。”
“好。传玺，着人备车轿，送我过去。”桑乔看向传印：“随我进屋换衣。”
“小姐，掌门不会让你去的，这太不安全了！”传印急了。
“传印。”桑乔盯着她，唇角勾起一道若有似无的笑意：“不如我唤你作小姐？”
传印对上桑乔视线，忽然打了个颤，低下头。
……小姐的表情好可怕，像是……在掂量着什么，例如在市场掂量哪块肉更划算。
她给桑乔选了件桑乔往日最常穿的素色衣裳，然而桑乔摇了摇头：“不，换件鲜艳点儿的。”
这么大的喜事儿，不得穿喜庆点？
传印不敢反驳，沉默着替桑乔换上一件桃粉色的外裳，又依着桑乔的话，为她抹了点胭脂。
桑乔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看着有气色多了。她可不喜欢自己瞧着病恹恹的谁都能欺负，最好所有人一看到她就害怕，那才是最好的。
-
晦暗的深山往往令人望而却步，尤其是最近关于蛇妖的传闻甚嚣尘上，人们更是恨不得绕着这块儿走。
峡谷间泛滥着腐臭的腥气，偶尔还能看见森森白骨，稍不注意就会被前人留下的遗物绊一跤。
少年又差点被绊倒，连带着背上的少女咳嗽一声。
“对不起，娇娇，你没事儿吧？”少年担心地问。
纵娇摇摇头，清丽的双眼眨了眨：“大师兄，你在走神。”
霍瑞英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前几日并没有收到乔妹的来信，我有点担心。”
纵娇撅起嘴：“大师兄不是说了，这次跟我一起下山就不提她了吗！”
霍瑞英回头看了她一眼，纵娇的发丝沾在雪腮旁，瞧着娇俏可人，他立刻便心软了。
“是，是，大师兄不好。”
“大师兄若是还惦记着她，那便算了，娇娇也不强求。”纵娇从他背上跳了下来，扭开头；“不如就让我在这儿自生自灭吧，不用管我。”
“那怎么能行？”霍瑞英赶紧拉住纵娇：“你是我的小师妹，我照顾你是应该的。现在你中了蛇毒，行走会加速蛇毒发作，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快上来。”
纵娇撇撇嘴，水灵灵的眼珠子转了转，定在霍瑞英身上：“可是大师兄，我不想只做你的小师妹。”
霍瑞英移开视线，没回答，在纵娇面前蹲下：“快上来吧。”
纵娇这才爬上他的背，两人又在峡谷间行走了一会儿，她低声问：“到现在还没找到那草药，是不是找不到了？”
“不可能，我们都看到了，昨日那野猪被蛇妖咬了，今日却又出现在我们面前，说明这附近必然有解药。”
“可是……我觉得头好晕。”纵娇抽噎着说：“我是不是已经快死了？”
“不会的，有师兄在呢。”
“师兄，其实我还知道一个法子。扶桑门后山，藏着一株能治百病的灵草。”
“若是真有，掌门肯定给乔妹用了。”
“那灵草药性过强，乔姐的身子支撑不住。”纵娇抱紧了霍瑞英的脖子：“她的修为你知道的，风吹一下就能倒。”
“可是……”
“哎呀，我也就是说说。”纵娇声音越来越低：“我知道，乔姐对你来说更重要。我不想你为难，你当我没说过吧。”
“娇娇。”霍瑞英无奈地叫了她一声：“师兄不会让你出事的。”
感受到身后少女气息越来越弱，霍瑞英也只能加紧脚步，顺便沿途布下信号。
他们追着蛇妖掉进这峡谷起码已经三四天，同行的弟子们应该早就向山里发了急信，相信掌门很快就会来救他们。
霍瑞英忍不住想起桑乔——还好她没来，不然这样危险的环境，他很难兼顾两个人的安危。纵娇好歹能自保，桑乔却连行走都难。
“娇娇？”霍瑞英再次唤着纵娇的名字，怕她失去意识。
“……”
一阵令人心惊的沉默，霍瑞英赶紧将纵娇放下来，查看她的气息。
不好！怕不是再耽误下去，纵娇就要没命了。
偏偏此时，四周的腥气浓郁起来，不知何处而来的绿雾像一张大网盖住二人。
唰唰——
冰冷鳞片滑过草地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霍瑞英一抬头，猛然对上两道金色的蛇瞳！
眨眼间，那条巨蛇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似乎有冰凉的口涎滴落在脸上。
霍瑞英拔出剑，与蛇妖交手了几个来回。
铮的一声，剑刃断裂。毒牙无情地落下，裹挟着腐肉的腥臭。
霍瑞英护在纵娇身上，绝望地闭上眼睛。
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一声扭曲狰狞的尖叫声，锐利到能割伤耳膜。
霍瑞英睁开眼，面前，一道白色的身影从空中落下。
随之轰然落地的，是巨大的蛇头，在地上砸出深坑。
“这蛇妖不是你们能应付的，不该草率行事。”桑自行皱眉，将两个弟子拎起，脚尖点着峭壁飞上山崖。
把二人放下后，他便要离开。霍瑞英急忙拉住他：“师父，娇娇她中了蛇毒，危在旦夕！”
桑自行拂手，展开神识探索了下纵娇的气息，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
“还有气息，你先把她带回秦长老那儿。桑乔担心你，偷偷赶了过来，我得去看看。”
“可是蛇妖不是已经被您处置了吗？”
“不，刚刚那条不是蛇妖。”桑自行丢下这句话，匆匆而去。
-
山路上行着一辆马车，最前面走着一个男人，正在向身后的少女讲述：
“那书生上了山，宿在了土地庙里，夜里忽然听见敲门声。他向门外看去，隐约看见窈窕身姿，丰满的曲线仿佛柔弱的蒲柳，立刻站起来开门，未曾想到迎面而来的，是一张血盆大——”
“停停停！”传印拿手里木棍捅了下男人的后背：“我们是来向你打听消息的，不是来听你讲话本故事的。”
书生模样的男人后心被猛地一戳，吓了一大跳，讪讪地回过头：“这位女侠，我本就是个说书人……好吧好吧，结果这个书生发现门外是个蛇妖，吓得屁滚尿流，然而那蛇妖比百年老树还要粗，一口将他吞了，过了几日将他的衣物吐了出来，被上山的樵夫发现了。”
他长得挺白净，一双长长的柳叶眉，眼睛有些吊梢，穿一件蓝白的长袍，腰间系了一条金色的腰带，勒出紧窄的腰腹。
传印哼了一声：“既然那书生都死了，你又是如何知道得那么详细？你就不怕我们也是蛇妖，要将你诱到山上一口吞了？”
林间幽暗，风声潇潇，男人回头看了眼背后小路，吓得抱紧胳膊：“女，女侠，您，您不要吓我啊！我就是靠编点故事养家糊口，若是不说得离奇有趣些，哪，哪有人为我打赏？”
他吞了口口水：“现在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不如你们将报酬结给我，我们好聚好散？再往前走，就快到那间山庙了，像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穷书生，可不敢继续往下走。”
传印与马车上的传玺对视一眼，传玺在窗口消失了几秒，重新探出头来：“喂，书生，我家主人请您上来一叙。”
男人被传玺盯着，颤颤巍巍上了轿子。
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车里坐的人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是个身形强壮胆敢独闯蛇穴的修士，而是一个弱不禁风、戴着面纱的女人！
他放松了些，在桑乔对面坐下，摆出一个笑容：“没有想到车内是如此美丽的小姐，否则我定会换一身干净衣衫。”
桑乔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面纱下，只露出了一点下巴和淡色的唇。她微微勾起唇角，将手边的东西递给男人。
这是一颗闪亮的宝石，他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爱不释手地把玩起来，嘴上说着：“这，这，这太贵重了吧。”
“您提供的消息对我们来说十分重要，这是您应得的。”桑乔淡淡道：“况且，这样的东西我还有很多，所以您不必在意。”
“这样，这样啊……”男人嘟囔着，露出孩子一般的笑容，喜不自胜地下了车。
待他消失在小路尽头，传玺疑惑地问：“小姐，那宝石是您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块，咱这儿哪还有多余的？”
桑乔伸出食指比在唇前：“嘘，叫传印上来。”
这马车足够宽敞，本是预留了位置让桑乔躺着的，现在坐三个人也是绰绰有余。传印跳上马车，在马车角落坐下。
她现在还有点怕桑乔，所以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一直看着窗外。直到手背被什么热热的东西碰了下，她回过头，面前是一杯热茶。
“山里冷一些，风也大，喝点茶暖暖身子。”桑乔语气温和。
传印连忙道了谢，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入口有些辛辣刺激，掺杂着一点酒味。
桑乔适时开口解释：“是雄黄酒。”
三人一人喝了一杯，又分发给其余同行之人。传印再次回到马车，感觉也没有那么怕桑乔了，又忍不住挑起话茬。
“那个书生长得蛮好看的，就是性格好窝囊，不像个男人。”
“是吗？”传玺皱眉：“你还有心情观察这个？”
“我觉得他的相貌就算跟霍瑞英比，也差不到哪里去！”
“若真要比，霍瑞英起码是个有天赋的修士呢。”
两姐妹斗起嘴来，桑乔仍然闲适地坐着，偶尔拿起茶杯浅抿一口。
忽然，整个马车震动了一下。
地底仿佛有什么在轰隆隆地响，马车停住。
微风吹起窗帘，携带着腥风，将桑乔的面纱微微扬起。
是喜事啊！（肯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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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大师兄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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