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错过

凌王府的热闹似乎与林府无关,林婉清正坐在书桌前,周围一片安静,唯有她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脚边,蜷缩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猫,正眯着眼睛打盹儿,时不时还会轻轻抖动一下耳朵。

不多时,云喜端着一盘精致的点心走进书房,轻手轻脚地将点心摆放于书桌上。随后,她俯身下去,一把轻轻搂起小白猫,脸上带着几分嗔怪的笑意说道:“哟,这雪球可真是个机灵鬼儿,小姐不过就救过它那么一回,平日里可都是奴婢在悉心照料着它呢,没成想它倒跟小姐这般亲近,可见就连这畜生都晓得什么是知恩图报呢。”

林婉清听闻,微微蹙了蹙眉头,轻声说道:“行了,莫要在这儿指桑骂槐的了。”

云喜一听,心里那股子气就不打一处来,撇了撇嘴,愤愤不平地说道,“往日四小姐被欺负了,哪次不是小姐替她出头,平日里,小姐见她可怜,也对她诸多照顾,她呢,也总是一口一个大姐姐,叫得那叫一个亲热。如今府里都传遍了您要退掉成安伯府那门亲事,她倒好,二话不说,直接扭头就去巴结二小姐了。难道她还以为您退了这门亲事,好处就能落到二小姐头上不成?”

林婉清神情依旧平静如水,只是淡淡地应声道:“良禽择木而栖,这本就是自古以来不变的道理,何况以往我为她所做的那些事儿,也不过是尽我身为长姐的一份责任罢了。”说罢,她便将视线重新落回到手中的书本之上。

云喜却仍是为自家小姐深感不平,忍不住又接着说道,“小姐有才有貌,京城又有几个贵女能比得上,要不是因小姐定了亲,不方便出席今日凌王府的接风宴,要不然,小姐定能在宴会上惊宴全场,说不定能一举获得凌王府的垂青,成为凌王妃呢!”

话音刚落,林婉清便神色一肃,斥责道:“慎言!你这般信口胡诌、狂妄自大的样子,与那二小姐又有何分别?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京城的贵女们哪个又会是平庸之辈?莫要做那坐井观天的井底之蛙,不然传出去可真要惹人笑话了。”略微停顿了一下,她又接着说道:“生而为人,即便身为女子,也应当自尊自爱,切不可将自己的一生都全然寄托在那婚事之上。”林婉清说完,微微皱着眉头,脸上透着几分无奈与些许不悦。

云喜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低下头去,满脸羞愧地应道:“是,小姐,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如此信口开河了。”

林婉清微微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了些许,说道:“行了,你先下去吧,记住,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切不可为了逞那一时之快,就平白无故地给自己和他人徒增是非,此次便罢了,下不为例。”

云喜闻言,身子不禁轻轻一颤,苦着一张脸说道:“小姐放心,奴婢绝对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说罢,她规规矩矩地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林婉清望着云喜离去的背影,心中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又不禁想起成安伯府给的那份回复,秀眉不由得又微微蹙了起来。看来,她确实有必要找成安伯世子当面好好聊聊了。

宴会上,忠勇伯世子瞧见沈君翊独自坐在那里,面对舞池中央正进行着才艺展示的贵女们,毫无心思观看,只是一个劲儿地喝着闷酒,便忍不住打趣道:“怎么,这眼瞅着就要当新郎倌的人了,就是不一样了,莫非林大才女对沈兄你管得这么严,别的姑娘都不能多看一眼?”

沈君翊闻言,脸上立刻浮现出一副苦脸,他随即提起手中的酒杯,将里面的酒一口气全部灌进嘴里,一饮而尽。接着,他摇了摇头,满脸无奈地说道:“唉,‘女人心,海底针’,古人诚不欺我。”说完,他又自顾自地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再次仰头灌下。

忠勇伯世子见状,微微挑起眉毛,眼中满是戏谑的笑意,笑着说道:“嘿,真没想到啊,沈兄可是这京城闺秀们心目中的梦中情郎,谁能想到如今你也有为情所困借酒浇愁这一天,哈哈!看来也就林大才女有这等本事。”

忠勇伯世子见沈君翊对自己的打趣毫不理睬,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轻轻一笑,便将目光移向了别处。

当他的眼光瞟到太子左侧下面的位置上时,仔细盯了一会儿,而后小声嘟囔道:“嘿,看来这宴会上,为情所困的人可不止你沈兄一个,也不知这凌王又为谁在这儿暗自神伤呢?”

沈君翊听了这话,举着酒杯的手猛地顿住停在了半空中,转头看向凌王。只见凌王正独自喝着闷酒,脸上虽带着笑意,却不达眼底,透着几分落寞,确实有几分为情所困的样子。

李淮清独自一人坐在那儿,周遭的热闹喧嚣仿佛都与他无关。手中紧紧握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着酒水。那酒水顺着他的喉咙汩汩而下,他却仿若毫无知觉,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就仿佛此刻他喝下的并非是那辛辣的酒水,而是平淡无味的白水一般。

好容易盼到这场宴会终于散去,赵总管便赶忙一路小跑着迎了过来。他一瞧见自家王爷那满脸醉意的模样,顿时心急如焚,忍不住高声说道:“哎呀,王爷呀,您这怎么又喝了这么多酒呀!这酒喝多了可伤身子呐,您也得顾着点儿自个儿的身体呀。”

说罢,他又赶忙扭头,朝着正不紧不慢朝他们这边走来的青玄大声喊道:“青玄,你快点儿过来呀!赶紧扶着王爷回房里去好生休息休息。”

李淮清摆了摆手,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似是想要驱散赵总管的担忧。随后,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按在了太阳穴上,轻轻揉动着,稍稍缓解了一些酒后的不适。面色虽带着几分酒后的酡红,但神情却透着一股淡淡的清冷,只听他用那平淡且沉稳的声音说道:“本王无事,无需担忧。我出去走走,都不必跟着了,各自忙去吧。”

言罢,他也不等赵总管回应,便径直抬步,朝着那大门的方向稳步走去。

赵总管心里一直悬着的石头,在看到青玄那副真不打算跟着王爷的模样后,对青玄气恼地吼道:“王爷说不跟你就真不跟啊?你可长点儿心吧!王爷今儿个喝了这么多酒,这万一在外面出了什么事,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向王府上下交代?怎么向皇上交代?”

青玄无奈说道:“王爷酒量好着呢,再说了,王爷都说了不让跟了,我可不敢对王爷的话置若罔闻。”

赵总管见青玄这幅模样,气得跺脚,转身离开了。

留下青玄一脸茫然。

李淮清独自一人,神情有些落寞,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

不知不觉间,刚好踱步至清音楼的门口。抬眼望去,只见那清音楼的大门右侧,一幅巨大的戏牌醒目地悬挂着,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戏楼今日正在表演的戏曲曲目。戏楼门口,小二们正热情洋溢地招呼着来来往往的宾客,那一声声清脆的吆喝声,在这喧嚣的街道上此起彼伏。

望着眼前的这一切,李淮清不禁微微一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唐念的身影,想起她的喜好。

曾几何时,他还在自己的心中细细规划过,要在凌王府里,专门为唐念布置一座戏园,好让她能随时随地尽情欣赏喜爱的戏曲。可如今,想到至今还无她的消息,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自嘲。

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受大脑控制似的,双脚不由自主地朝着清音楼迈了过去。

门口的小二眼尖,一眼便瞧见了李淮清。只见他气质超凡脱俗,举手投足间尽显尊贵之气,显然是个身份不凡的贵人。小二顿时眼睛一亮,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赶忙一路小跑着迎了上来,点头哈腰地说道:“哟,这位爷,您可真是稀客呀,请进请进!”说罢,便亲自殷勤地领着李淮清穿过熙熙攘攘的大厅,径直走进了戏厅,又将他引进了二楼单独的包间,那服务别提有多周到了。

戏曲已然接近尾声,那悠扬婉转的唱腔和着丝竹管弦之声,渐渐弱了下去。

在离李淮清所在包间不远的另一处包间里,唐念惬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那慵懒的姿态仿佛将这一日的悠闲都展现了出来。她微微眯着眼睛,带着满足的神情感慨道:“哎呀,又是美好的一日。这戏曲听得可真过瘾,要不是再晚回去就要被我娘给狠狠训斥一顿,我还真想就在这外面用了晚膳再回府。”

一旁的叶青青听闻,不禁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无奈地说道:“你可真敢想,今日我没去凌王府赴宴,还在外面待到这么晚才回。说不定我娘这会儿正火冒三丈,手里拿着戒尺在那儿等着我呢。”

说着,两人便都起身,身边的丫鬟各自替自家小家收拾一番。随后,两人手挽着手,脸上带着还未褪去的笑意,一边兴致勃勃地讨论着今日欣赏的戏曲,一边缓缓朝门外走去。

而此时的李淮清,因为之前饮多了酒的缘故,只觉腹中有些憋闷,便起身去解了手,而后正朝着自己的包间走去。

忽然,一道熟悉至极的声音宛如一道惊雷般在这楼道里响起:“那是自然,金陵的戏楼梨园我自是经常光顾,那里的戏完全不输这清音楼,甚至比清音楼今日的戏更生动几分呢。”紧接着,旁边又传来另一道声音,似乎是对这声音主人的说法表示出了质疑。

李淮清乍一听到这声音,整个人顿时愣在了原地,脚步像是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动。他以为是自己喝多了酒,耳朵出现了幻觉。

仅仅片刻之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身,脚步慌乱地朝着一楼奔去。

然而,当李淮清脚下生风一般追到大门外时,喧嚣的街道依旧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方才那熟悉声音的主人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此处出现过一般。

李淮清静静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座孤寂的雕像。

随后,他抬起眼眸,迈着步子,朝着凌王府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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