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漆黑如檀的眼望着晏青,又弯唇嗤笑一声,“晏公子躲什么,本候还能吃了你不成?”
话落,云琅面不改色地将探出来的手收了回去。
晏青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这一举动,只沉默着坐回了原处。
殷扶侬身上不知熏的什么香,即便隔了这么久,他一低头就能闻到那股子味道,浅淡了些,却经久不散。
晏青目光落在了面前那樽烧酒上,这酒的味道重,隔着些距离都能闻到那醉人的气息。
云琅见晏青坐下后,忽然端起酒樽往嘴里喂,又是一笑,“方才不是还不喝的吗?”
晏青微微仰着头,酒液便自那段雪白的脖颈,一路淌流下去,教那浸湿了的深红色衣衫衬着,白的愈白,红的愈红。
等放下,那红艳艳的舌尖又探出来,舔舐了一下沾湿的唇,眼里也已盈了些浮动的水色。
“坐久了,身上冷。”
空气里,都是绵绵的酒气。
云琅低头抿了口酒,那温热灼人的液体一下去,喉咙就被烧得一阵干渴,一双玉润风流的桃花眼,目光更深沉了些。
“小侯爷。”晏青扶着额头,眼波晃了又晃。
“我想回去了……”
这酒烈,多是驻守北方边陲的士兵用来御寒喝的,便是云琅这种常年浸酒的人,也要慢慢细品。
云琅见晏青已是一脸醉态,领口还有些湿润,便叫了两名婢女将人扶近内间先换衣服。
过了些时候,那二人又面露难色地从帘子后绕了出来。
云琅捏酒樽的手指微微一紧,“怎么了?”
她们二人俱都是寻常女子,力气自然敌不过醉酒的晏青,折腾了片刻,此时已是满头热汗。
其中一名婢女抬头看了眼云琅,“侯爷……晏公子,一不小心在您的床榻上睡过去了。”
小侯爷是有些洁癖在身上的,故而虽风流,却鲜少碰人,若是宠幸些干净的歌舞姬,也要事先沐浴焚香。
事后的屋子,往往都是一股子缥缈好闻的熏香味。
从前有好些个不知好歹的男男女女,便触了云琅的禁忌。
特别是上一任知府送来的舞姬,褪尽衣衫躺进了床幔里,云琅见了,温润的神态未褪去半分,却直接叫来府上家仆,和着床、拆了门,将那舞姬硬生生抬到了院外。
云琅听见这句,脸上却是没什么表情,“我过去看看。”
他撩起衣摆起身,那两名婢女要跟过来,又被他抬手制止了。
……
晏青跟没有骨头似的,软软伏在床榻上,后颈玉白的肌肤隐隐透出墨发的缝隙,婢女才给他换上内衫,薄薄的一件,凌乱的发丝贴着脊背,曲线愈发的动人。
若不是云琅也算是半个修行之人,能分辨得出人跟精怪,他怕是就要将此时的晏青,当成个专来惑人的妖精了。
不然,又怎么会隔段时间,便以那般旖旎的姿态,出现在他的梦中,那些感知又那般真实,像是曾经发生过一般。
呼吸都好似浑重了一些。
“……晏公子?”
云琅想将人抱起来,让乌银带回院里,却不想探手下去,摸到了发烫的皮肤,低头就看见沾湿了的几缕碎发,贴着那张浸了绯意的面颊,艳色更甚,好似墨汁溅在了桃花瓣上一般。
衣带原是散开的。
云琅是有些洁癖的,旁人躺一下他的床,他心底就一阵的不舒服,能几次三番忍耐晏青,大概也是源于那个逼真的梦……又或是别的。
云琅扶着晏青的肩膀,去为他系衣带,那只手伸过去,却无意碰到了晏青的腰线,晏青低低唔了一声,云琅就忽地顿住了。
他低下头,俯视着晏青,看见那锁骨下的一粒红痣,似乎被酒意醺得更艳红了,鬼使神差便伸出手,碰了一碰。
那热度,好似透过指尖,蔓延到了云琅的心坎。
晏青的后背还贴在云琅滚烫的怀中,他的身体本就被炉火烤得热,即便意识混沌,也蹙着眉想要躲开那炽热得有些过分的怀抱。
本是系衣带的一双手,此时又紧紧扣住了晏青的腰,下巴抵上的肩膀。
“那便留下来吧。”
……
晏青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做的梦也断断续续。
先是郁殊,站在晏家庄园的那处房门外,凝望着他;
等他出了门,裴休又将他抵在墙上,贴着他的耳根说话;
没说几句,尤司又一脸阴郁地出现,唤着他的名字,一边伸手要过来抓他……
晏青头痛欲裂,他睁开眼醒过来,先看见床顶的青色帷幔。
等意识到胸口上压着只手臂,侧过头对上了云琅那张如玉的面庞时,他那散乱的意识,才逐渐归位。
昨晚的事,晏青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自己想喝些酒掩盖一下殷扶侬的味道,却不想那酒烈,他竟直接醉晕了过去,倒不想会在云琅床上醒过来。
晏青扶着额头起身,坐了会儿,又弯腰去寻靴子,等他穿戴好,转身看见云琅似乎还睡着,便直接这么出了门。
晏青之前还从未做过其他轮回的梦,只是这梦乱得一塌糊涂,因此他也没废什么脑子去思考。
昨夜下了雨,此时外面的风也更湿润了。
伺候晏青梳妆的婢女睡在别的院,因为云琅的吩咐,她们此时已经在院中等候了。
晏青一进去,就被围了起来。
等那些婢女忙碌完散开,晏青才见到阿茴送吃的过来。
“公子,昨夜是留宿在小侯爷院里了吗?”阿茴将檀木食盒中的小菜,一碟一碟地摆出来。
晏青闻到糕点甜丝丝的味道,又扶了扶额,“昨晚在小侯爷那里喝醉了。”
阿茴垂下眼睑,“我去为公子备些醒酒的东西。”
阿茴转身出了门,先从花坛中取了另一个简陋些的食盒,又提着那食盒,去了膳房的方向。
膳房却是有现成的醒酒汤,阿茴一问,才知道是乌银一早过来吩咐的。
阿茴嘴唇微微抿了起来,内心忽然生出几分他也说不清的不甘。
阿茴盛了醒酒汤,装了些食物在餐盒里,就这么回了院里,进屋内前,又将食盒放进了花坛。
晏青用完早膳,已是巳时了,他喝了些阿茴送来的醒酒汤,头还是一阵一阵地疼,便打算去榻上小憩一会儿。
阿茴看着晏青躺下,又掩上门,重新提着食盒去了偏房。
偏房的门被推开,元庆病殃殃地靠在床上,他一张面皮白净,眼下青黑,头发也已蓬乱不已,看得出几日未曾梳洗。
阿茴看也不看他,就将食盒打开,仍在了床上,要他像畜生一般俯身去吃。
元庆一动不动,一直看着阿茴转身的背影,目光犹如淬了毒一般。
等对方走远了,元庆那本反缚在身后的双手,灵巧地翻转到身前,他才从被褥里掏出个碎瓷片,用牙咬着贴住腕上的粗绳磨。
……
后面的几天,云琅还是会叫晏青过去画美人图,往往那么一睡,就是一下午,也许是那徐徐绕绕的熏香,又或许是困习惯了,就是回了院,晏青也还是要睡上一睡。
不过,这段时间,他倒也没再梦到上一轮回的人跟事了,也叫他将心中的猜疑打消了不少。
那厢的元庆,这么磨了好几天,手上的粗绳才终于磨断了。
他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发誓定要将那歹恶家仆的真面目,揭露出去。
元庆好一番折腾,才出了偏房。
窗户是开着的,元庆进到院里,一眼就看见了躺在窗前的榻上休憩的晏青,即便只有一天的主仆之情,也叫元庆此时仿若看见救世主一般,顿时鼻眼一酸。
“公子,您一定要为奴做主呀!”
元庆身上脏,不敢直接伸手去碰晏青,进了屋,就伏在榻下哀哀哭诉。
“公子,那阿茴是个黑心肝的刁奴,你可莫要被他骗了……”
这样如画一般的人物,歇在这萧瑟的庭院中,却是怎么也闹不醒。
院外传来了脚步声,与阿茴的声音一道响起:“公子?”
元庆眉头一跳,顿感不妙。
……
“滴答、滴答…”
檀渊昨夜下了雨,屋檐的瓦片还漏着雨滴。
晏青是被一阵剧烈的疼痛给惊醒的。
只那一瞬间,他便面如白纸、冷汗淋漓。
耳边响起来一道声音。
晏青蹙起眉,沉入泥沼的意识,不得已被迫清醒过来。
黑沉沉的屋子,没有点灯,窗扉关着,亮光也透不进来。
身前印着一道人影,遮挡住了那些微的暗光,那张脸浸在阴影中,看不分明。
晏青睡前还在院内,寻常匪人哪敢上侯府掠人,此时见着眼前的场面,他便以为是遇上云琅的仇家了。
不止喉间,连嘴唇都干涸不已,晏青张了张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引出一阵咳嗽。
随后,晏青便发现这咳嗽的声音,根本不像是他的,甚至他的一举一动,都有些不受控制。
那道人影近了些,之前背着光的面貌,此时清晰起来。
竟是阿茴。
“你对公子做了什么?”
晏青望着那张面色沉郁的脸,愣了一瞬,不等他开口,他嘴里先不受控制地讽刺一笑。
不止声音,连语调都变得不同于以往:“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阿茴皱了皱眉,沉声道:“快说!”
他不愿惹麻烦,本意是想将元庆藏到云琅年关回京就放出来,却不想忙完回院,便看见元庆凑到了公子跟前,而公子,怎么也唤不醒了。
元庆则是忆起初来时那晚,见到阿茴偷摸着给晏青的脚上药,清洗的时候,头往前埋了好一阵,他当时只觉得是阿茴心细,现在一想……
“你给公子吃了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没数么?”
院中就阿茴一个仆侍,元庆便觉得多半是这刁奴给公子下了药,好像上次那般偷摸着做点什么,才累得公子醒不来,再嫁祸与他。
元庆脸上不禁流露出厌恶的情绪,“你这龌龊的刁奴,那晚伏在公子榻上,该不会是在吃公子的脚吧?”
阿茴手里还垂着节鞭子,那鞭子抽人控好力道,便不会破皮留疤。
他听见这句话,目光一沉,抬起了那节鞭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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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卖入世家的美人(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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