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周序打给她电话,那时候她要准备去上课,就没接。
后来他发来微信,崔璨看到后也只是礼貌回复。
对崔木宸的担心,早已超过她预想中的分量。
而周序母亲指向明确的话,让她一时间难以招架,只是涨红了脸,还是年纪小。
在崔璨一家顾着汲汲营营求生存的时候,他们挥挥手,就是另一个世界。
所以,小人物和整个家族集团之间,必然选择后者。
她已学过太多书中理想的刻板知识,也在现实层面见识过另一类人的生活,并不会鲁莽着和钱权势叫板。
在她眼里弟弟固然重要,可在周母眼里,一切以集团为重。
这并无什么错处,只是她身为长辈,说话做事不够平易近人罢了。
一刻钟的愤怒过后,只余惆怅。
甚至有些自责,对自己、对弟弟,甚至,对周序。
她毕竟有那么一点迁怒于他。
今天下午没课,晚自习也没有,她早早回家,去超市买了食材,打算放学接了崔木宸做顿好吃的。
昨天的事她已和他们的班主任沟通过,两年的兼职辅导员不是白当的,她动动嘴皮子,买了些小零食,就让崔木宸的好些同学都羡慕他有个好姐姐。
看着他在前面蹦跶的身影,崔璨如释重负。
“姐姐,哥哥的伤怎么样了?”崔木宸扭头问道。
崔璨一时大惊失色,“他也受伤了吗?你当时怎么没告诉我?”
小孩略为委屈地看着他:“我以为你知道…”
她的胸腔被这个突然的消息震得怦怦跳,除了自责、内疚,还有无地自容。
几乎是立刻拿出了手机。
周序大概是体温低的异常,肢体连着大脑一起混沌,又或许是这荒郊野岭徒增感伤,而他不曾喊累,已经踽踽独行了许久许久。
所以也有私心,想要试着喊痛。
对面看到他的回复,发来哇哇大哭的表情包。
周序又怕吓到她,正要解释说开玩笑。
下一秒就收到了崔璨的视频通话。
她还在路边,对面有些暗,看环境应该是在车上。
周序率先说了自己没事,崔璨追问后他仍旧让她不用担心。
“你在开车啊?”
因为父母的事情,她现在对于任何能造成汽车事故的事情退避三舍。
“没开车。”
周序举起手机,给她看了眼窗外。
群山寂寥,人也落寞。
“不在宜川吗?”
崔璨圆圆的杏眼费力想要看清他那边的境况,奈何看来看去,都只能看见在昏暗车厢里周序太有存在感的凌厉帅气。
棱角分明,下颌线很优越,不说话的时候就会有点凶。
果然是当老板的自觉。
以前那么多人喜欢他,也没人觉得周序冷脸显凶啊。
“刚从窖市回来,现在在东郊。”
他穿着圆领的黑色卫衣,快要和昏暗环境融为一体,于是脖颈上部的白色肌肤就成了唯一光源。
眼睛也亮晶晶,隔着网线看不真切,像藏有好多年的雾。
崔璨心里莫名有些酸。
周序此前一瞬的萎靡隐藏的很好,此时多是放松的表情。
她没冒昧到要去询问,只是看着那端的人,问:“你吃饭了吗?”
也不给他时间反应,她脱口而出:“我马上回家做晚饭,你要不要来尝尝?”
-
崔璨先给排骨简单焯了水,而后开始在厨房手忙脚乱。
她多盛了比平日多一倍的大米,加水没过两指,电饭煲开始蒸米饭的工作。
又喊崔木宸将客厅的玩具收拾整齐,她去阳台找了找前两天顺手在路边买的水果,只有橙子,切好放在水果盘里。
在南方待久了,习惯顿顿桌上有青菜,弟弟不爱吃,她怕周序也不喜欢,于是洗了包菜,打算做手撕包菜吃。
门铃响起的时候,崔璨正盯着锅碗瓢盆发呆。
厨房里计时器也在同一时刻传来叮的一声,是排骨要熟了。
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快过来,她还停留在自己说了小区地址后结束通话,耳边只余他那一句“好,等我。”
弟弟比她更先一步,大门应声而开,周序眼神落在一脸雀跃的崔木宸身上,随即看向也冲着他们笑的崔璨。
他将手里的两箱草莓递过去。
崔璨大一寒假回家,北方暖气开的足,她很馋冰可乐,想在冰箱里冷藏几瓶,却在打开后看到了上层盒子里多的都溢出来的草莓。
这是她回来的第三天,而她的妈妈从未告诉她冰箱里有水果吃。
她当然知道是买给弟弟吃的,连着几天暗自观察,发现那草莓数量逐渐减少。
可从没有人邀请她一同分享。
那时的她在冒着冷气的冰箱前自嘲一笑,突然连质问的**都没有了。
崔璨心里有些堵,她拿出一双新拖鞋给他,“我从杂物间找到的,还没人穿过,应该是我爸的鞋码,你凑合一下。”
他低头看她半蹲下去时的发顶,说:“好。”
“你陪哥哥玩哦,我去做饭。”
周序洗手后走进厨房的时候,崔璨正好将话梅排骨盛好。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他清冽的声音一下突破油烟机的噪音,出现在她身后,崔璨差点又手忙脚乱起来。
“哦,那你盛米饭吧”,她指了指碗柜的位置,“碗在那里,我再炒个包菜,很快就好。”
他的声音像讲题的时候一样让人有安全感,“没事,不着急。”
三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
小孩子对于喜欢的人有天然的亲近本领,于是多数时候是崔木宸在说,无论如何天马行空,周序总会不动声色地接上。
以往崔璨应付起这些问题是很头疼的,她不懂男孩子们的玩具,也不懂他们的脑回路,相较于前几年回来时一片狼藉和过于吵闹的家,崔木宸已经收敛了许多许多,可对于崔璨而言,仍然像是一个难以进入和理解的世界。
于是在吃完饭后周序主动要求洗碗的时候,崔璨果断拒绝。
“你去陪他玩吧,比起这个我更愿意洗碗。”
周序低头笑了,他笑起来的时候左侧会有浅浅的梨涡,要比右侧更清晰一些。
可其实周序高中大多时候都是张无甚表情的脸。
等她结束拿着洗好的草莓走去时,二人已经在客厅的电视游戏中玩得十分投入。
看到崔璨走近,他松了指导崔木宸的手,“下一局你自己试试。”
崔璨看了眼他,也许是疯闹得认真,周序脸上有些许红,像她弃置很久没再使用的淡粉色腮红。
今年南方多涝,气候这么循环平衡下来,十月末的宜川,要比往年的气温高一些。
崔木宸又来缠着周序玩,崔璨乐得撒手,询问后确定他今晚没事,才放心去卧室批改课堂上遗留的卷子。
不知不觉已到平时的睡觉时间,崔璨一惊,也注意到客厅似乎安静了下来。
她疑心着走出去,大屏幕上的游戏早已停止,沙发上一大一小就那么依偎着睡觉。
她哭笑不得,甚至拿出手机拍了张照。轻轻走过去,拍醒了崔木宸,本以为周序也会随之转醒,却是无功而返,刚才饭桌上两人聊天,听他谈及这一周的工作行程,几个地方不停蹄,想必做老板是要更累的。
她伸出食指贴在嘴唇上,示意弟弟轻声走动,待洗漱完毕替他掖好被角后,崔璨关上卧室门,再次来到客厅。
这次再细看时,就发现了周序脸上明显不正常的潮红。
崔璨有些担心,下意识地想伸手探他额头,又担心不太妥当。
她于是从家里找来了体温计,看他睡得这么沉,又于心不忍。
简直抓狂,决定还是先简单感受下他额头的温度。
确实是烫,但只是这么感知,无从得知具体烧到什么程度。
周序因为体表温度的升高,体内水分流失,又热又渴,受后背的伤处影响,他全身的肌肉都感到疼痛。
他久违地梦到了周润华,还有那些不堪的往事。
当清凉柔软的手覆在额上时,他强迫自己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随之抓住了崔璨纤细的手腕。
“周序,你发烧了。”
他的力道很大,抓得她有些痛,好像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崔璨不和病人计较,只是再一次耐心又温柔地询问:“是不是很难受?”
周序如梦初醒,看了眼身旁:“弟弟呢?”
“我让他去睡觉了。”
他神经稍稍放松,才发现自己一直抓着崔璨的手腕,“抱歉,我睡迷糊了。”
她笑笑,面上没有丝毫的不自然:“没事。”
他的呼吸声有些重,靠在她家的沙发上,微微仰着头,像是想说话,又没说,领口上方的喉结上下滚动,黑色上衣更衬得他白。
崔璨离他很近,近的能看见脖颈处的青筋。
周序全身发烫,尤其后背疼得厉害,他只是轻轻吸了口气,抱歉地看向崔璨:“昨天…对不起。”
他身上并无什么力气,眼睛胀痛,视线都有些模糊。
人生病时候总会流露脆弱,崔璨这么静静看着他,大脑的思考变得很钝。
所有的情绪都涌在了一处,她的眼也开始发酸。
他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是不是崔木宸没有告诉她,她就一直不会知道他为保护自己的弟弟受了伤,在此之前她甚至还有些怪罪于他们这类天生优渥的人。
甚至是现在发着烧,身体又冷又热分外难受,还要惦记着对她说对不起。
周序的眼睛里露出迷茫,却已经条件反射般地伸手,拭掉了崔璨的眼泪。
“是…还在生气?”他捱着难受,又往崔璨这里凑近了些,“怎么样才能开心点?”
她一直都不开心,除了万欣怡来的那天,周序再没在她身上看到过放松的样子。
像是有座山,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他的手很烫,接住她的眼泪,只消一会儿就蒸发在皮肤表层。
这是她回来后又一次看见她哭。
“我没事”,可崔璨眼泪却好像停不下来。
她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耐心又仔细地惦记过。
周序感到无措,上次的拥抱是为了安慰,那这次呢,怜惜和心疼之外,像笼罩着重重心事一般笼罩着那份呼之欲出的情愫。
周序还是伸手轻轻抱住了崔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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