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解释道：“是这么回事，当时她来宜川当老师，是没有编制的，因为刚好是在考试之后回来的。校领导都知道这姑娘家里情况，加上她履历比较漂亮，课上的也好，就酌情给加了点工资，所以现在呢，就还是算实习老师吧。看看她今年考不考咱们校的编制，不过李爽之前问，她似乎没这个意思。”
“哎你们不是同学吗，私底下要是能交流的话多交流交流，崔璨也挺不容易，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好...”
周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饭桌的，明明没喝多少酒，却好像整个人都醉了。
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家里留了客厅的小灯，周序换好鞋子，打开主卧的房门，发现她睡得正熟，于是又悄悄退出去。
身上酒味多少有点浓，他洗完澡，正准备关掉外面的灯，发现桌子上放着她的平板、笔记本以及一些零碎的纸笔，有些乱，他俯下身子，把它们都整理好。
其实客厅的灯不亮，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暗，可他心头横着事，所以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纸上写的什么东西，她的平板没有锁，周序打开，页面恰好是外地的地图，精细到街道，以及距离大厦的通勤时间。
他垂下眼眸，看不清情绪，只是帮她把凌乱的茶几整理好，而后关上了灯。
崔璨睡得迷迷糊糊，感觉床的另一边微微陷下去，她伸手去摸，被周序捉住了手，而后在梦里转身，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问他：“今天胃难受吗？”
周序凑到她颈间亲了亲，小声说：“听你的，喝了酸奶，不难受。”
她回：“嗯，那就好。”然后沉沉睡去。
周序将手搭在她腰间，明明很累，却很难入睡。
早上醒来的时候，周序正在厨房，崔璨洗漱出来，他正好把早餐端上来。
昨晚茶几上的东西已经收拾得整齐，是她大学的宿舍群里舍友说她确定要去港城上班了，最近在看房子，崔璨自告奋勇，说自己最近有点闲，可以帮她一起看看。
她们相处多年，早已有了无尽的默契，对对方的喜好都十分了解，崔璨无需多问，就知道她想租什么样的房子。
一连几天，几人都在忙里偷闲一起挑房子，崔璨在办公室看到一半，还要装回包里拿回家继续看。
纸上七七八八地罗列出很多选择，价格地段都列了表格，她甚至还和大家一起在网上四处搜寻舍友喜欢的中古小家具，房子还没敲定，先想着装修布置了。
她回到家继续搜罗房子，后来困了，也没收拾，想着早上再说。
两人吃完早饭，周序送完崔璨去学校，而后并没有开车去公司，而是驶向了崔玉玲所在的小区。
他时间掐的准，正好碰见女人送崔木宸下楼，周序自报家门，礼貌打了招呼后，接过崔木宸的书包。
“我来送你上学吧。”
小孩眼底有期待，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见过崔璨了，于是问他：“是姐姐让你来送我的吗？”
周序不忍，便点了点头，待送崔木宸进了教室之后，周序又原路返回，从车子后备箱拿出上门的礼物，而后叩响了崔玉玲家里的门。
夫妻俩严阵以待，拿出家中最贵的茶叶，正襟危坐在沙发上，眼神扫过后面价值不菲的礼品，心中惴惴不安。
许是因为周序身上自带一种做老板的威严，崔玉玲起初以为这年轻人是来兴师问罪的，毕竟是她说漏了嘴，才惹出这么一大串麻烦事，崔璨似乎伤了心，她打的电话发的消息通通没有回。
可周序只是礼貌地询问起崔璨小时候的事情，崔玉玲放下戒备后，便敞开了说。
说起崔璨小时候穿白裙子被男孩欺负，她妈便带她去幼儿园找人算账，后来她也剃了头板寸，假小子似的。又说起她小时候就爱指着电视上的东西念叨，说什么“我以后也要去这里”、“我也给你们买这个”....
周序一开始只是安静地听，后来也会笑着追问，崔玉玲便只得把事情讲得再细些，可她记忆有限，又这么多年过去，到最后，便只落脚在，“是我们大人对不起她，璨璨是个好孩子，很好很好的孩子。”
会在儿子气她的时候，咯噔咯噔跑过来，说“姑姑你别着急，我去和表哥说，他这样是不对的”。
不管什么时候，来她家里，总是主动做家务的那个，别的小辈没一个爱做这些事，总是崔璨，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说“姑姑我来帮你”。
她样貌好、性格好、成绩好，要不是他们这样的家庭，生在敞亮人家的话，她本应有更璀璨明亮的人生。
崔玉玲知道，程少雄也知道，甚至是双双埋在地底下的崔璨父母，也都知道。
“这是崔璨卖掉的门店房，我没有用处，听说你们需要，我就不留着了。”周序拿出钥匙，还了回去。
崔玉玲一时无措，两只手使劲摇着，摆明了是拒绝这一好意，崔璨如今还在同他们生气，要是让她知道他们明明听见她要把五十万卖房子的钱还给周序，却还伸手接了这一好处，那他们才是真的生分了。
周序言简意赅，“您拿着吧，崔璨那边我来说。”
而后，他又给了更为诱惑的条件，“华建集团在桐市也有项目，此外，我再给你们一套房子，供崔璨的表哥一家解决学区房的问题。”
程少雄和崔玉玲两相对望，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桐市的学区房，是远比宜川的门店房更为紧要的存在，若是如此，那便帮他们一家解决了面前的一大难题——毕竟，程少雄需要门店房也不过是为了挣点钱，多补贴儿子一家。
“这....这....”崔玉玲脸都有点发热，她快要被这天大的馅饼砸昏了头，两只手握在一起，局促不安，任粗糙的手指绞着，在忍不住要向这巨大的甜头投降时，她张嘴，牙齿差点咬住了舌头，“这不行，不合适。”
周序打断了女人还要继续说的拒绝话术，周身气度也从之前的放松随和变得凌厉而果断，但又还是十分礼貌，可由于给出的条件太过丰厚，于是再谦卑的姿态也变得有些高人一等。
“您先不用急着拒绝，我还有一个请求，关于崔璨。”
崔玉玲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市井小民，他们一家人都是，半辈子都围着宜川打转，去一趟安平市就像去首都一样，攒了这么多年钱或许都没人家半天赚得多，她没见过这样的便宜落在身边谁身上，也十分担忧自己有没有能力接住。
眼前年轻人的个子比她儿子还要高些，站在她面前，无端让人感到紧张。
生的也好，脸上轮廓分明，五官单拎出来没什么值得讨论的，但组合在一起却是格外的赏心悦目，这个人，不仅一表人才，还有着做成事的能力，年轻、周到、有钱，但这些都在“他很在乎崔璨”面前不值一提。
她逐渐冷静了下来，属于长辈的稳重也渐渐回来，崔玉玲喝了口水，“嗯，你说。”
“不论崔璨做什么，都不要干涉她。”
她看了丈夫一眼，一时有些慌乱，“小伙子，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璨璨的意思，崔木宸，她不想再照看了吗？”
周序摇头，“你不用担心，不管她照不照看崔木宸，小孩子成长所需的一切费用，我都会负责，学费、生活费、杂七杂八的一切，不论大小，一直负担到他读完大学，这个条件，你们觉得怎么样？”
崔玉玲并不赞同，她不相信有人会这么傻，且不要说他是因为崔璨的关系对他们一家多加照拂，那之后呢，年轻人的感情来去得都快，况且他年少有为，跟他们也似乎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两人之后若是分开，她断断没有再让周序负担的理由。
周序仿佛看透了她的想法，继续补充：“不是以周序男友的身份做这件事，华建集团的工程量差不多覆盖整个宜川的住宅小区，集团每年也都会对一些业主进行财务支援。”
他此时才环顾崔玉玲的家，是偏老的小区，房子内部的布置也可见岁月痕迹。
“就比如你们小区，你们也知道，集团每年都会对高考分数优异的业主孩子进行奖励，数额不等，还提供行李箱、床垫、学习用品等等的发放。”
“我父母喜欢做慈善，华建前几年发展有些停滞，但并没有放弃每年的慈善项目，范围也不只是限于宜川，还会定期进行线下考察，资助的原因也五花八门，比如重大疾病、突发事故...”
周序顿了顿，继续说：“所以，我是以华建集团负责人之一的身份对崔木宸进行资助，长期有效。”
-
崔璨下午只有一节课，也没有被安排坐班，手头上没有事情占着的时候，心就非常空。
她收拾好东西，没忍心，还是把目的地改为崔木宸的小学。
还没到放学时间，校门口已经陆陆续续站满了家长。
崔璨没往人堆里挤，小学门口有许多有趣的小店铺，出售的都是小学生喜欢的可爱玩意，她漫无目的地在周围的店铺逛着，看到有和崔木宸家中摆放的同系列的小玩具，她挑选了几个，打开手机付钱。
“璨璨？”
崔玉玲来接侄子，隔得挺远时候就就觉得这身影像是崔璨，走近了一看，果不其然。
崔璨转身，心里还未从前几日的震惊中缓过来，身体却已经下意识地冲她微笑，叫了声“姑姑”。
崔玉玲一时有些眼热，看到她手上拿着的玩具以及手机上的付款码，她上前，拉过了侄女的手，“璨璨啊，你来，姑姑要和你说一件事。”
周序回到家的时候，崔璨已经洗完澡，穿着睡衣，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一部家庭伦理剧。
“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高兴的事？”周序将衣服挂在衣架上，看她看个电视也不那么专心，坐过去她身边，将人一把揽住，问道。
崔璨摇摇头，转而问他：“你呢，今天开心吗？”
周序也摇摇头。
他洗完澡进去卧室的时候，崔璨已经躺下，背对着他这一侧，床头为他留了盏夜灯，呼吸声听着不太均匀，应该还没睡着。
她这样子，似乎是情绪不高。周序小心翼翼地伸手想抱她，崔璨适时开口：“周序，我想和你说一件事。”
他的手伸了回去，语气依旧温和：“嗯，你说吧。”
崔璨转过身，平躺的姿势，睁眼看着天花板，双手放在肚子上，握在一起，无意识地绞着，“如果我说我不想再照看崔木宸了，你怎么想？”
两个人并排躺在一起，气氛严肃得像是被老师课上提问或检查作业。
周序心脏慢慢变紧，过了几秒，说：“想好了吗？”
“嗯。”
时间在瞬间慢了下来，初春的夜晚仍然有些冷，屋子里窗户明明关着，可周序还是能感觉到有阵风吹来，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好，我没有意见。”
而后是一段沉默。
崔璨突然有些生气，她坐起身，冷着声音：“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周序没吭声，掀开被子，径直走下了床。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