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守一的心跳漏了一拍,上辈子他们始终发乎情止乎礼,从未曾有过一个亲吻。
他没忍住向前走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淼淼没有后退,而是定定地用盛满秋水的眸子望着他。
黎守一突然释怀了,好像先前的患得患失都是一种幼稚的行为,这次她不会再抛下他了。
他们是相伴多年的朋友,是青梅竹马,是情侣,是要共度余生的爱人,无论淼淼要去哪里,他都会陪在她身边。
想到这,黎守一不觉弯了嘴角,大概都是他庸人自扰,范昭灵感觉到了眼前人的情绪变化,一只大手在她发顶毫无章法地揉了几下,他轻声说:
“别怕,我会一直陪着你。”
两个人彼此深情注视旁若无人的表现让屋里其他人都恨不得现场挖个地洞钻进去,好不用再当一颗夜空中发亮的灯泡。
任众人怎么八卦或是尴尬,胡梅却没心思参与,她的心里惴惴不安,她与哥哥自小算得上是相依为命,自然不会错过他脸上的惊恐神色。
“这是……怎么了?
胡梅轻轻拍着哥哥的背,胡放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温度,在被妹妹安抚下渐渐找回了理智,可他无法忘记方才二叔公脸上的表情。
自胡放有记忆以来,二叔公就是村子的村长,在这个封闭的小村庄里,二叔公是实际掌权人,他从来都是那样的云淡风轻。
哪怕是看着自己的血亲后辈在仪式后变成怪物,他也从没有露出那样恐惧与哀伤的神色。
可这回……
虽然二叔公没有亲自来见范昭灵一行人,但胡放知道情况远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他不来也许是因为不敢来,而不是不想来。
先是从未出现过的大雾,再是他们等了千年的人突然出现,胡放只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而他和妹妹恐怕会成为一粒被轻易碾碎吹散的尘埃。
“求求你们,救救我和妹妹吧。”
胡放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着众人的方向低下头苦苦哀求。
这让大家都吓了一跳,苏红面冷心热更是第一时间上前强行将胡放扶了起来。
胡放只觉得一股怪力生生把自己举了起来,这让他想要继续保持跪着的姿势都做不到,这样的力量一时间倒真是把他的恐惧驱散了不少。
胡梅见到哥哥的表现,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扑到哥哥身边,两人依偎在一起,她又何尝不是一直在压制自己内心的恐惧呢?
“哥……”
胡梅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范昭灵轻声询问道。
胡放看了看围在周围关心自己的人,多年来积压的情绪宣泄而出,他声音哽咽,头一次讲述起了他和妹妹的故事。
“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大人们从来不会将内情透露给我们,只有铁甲村的村长才能知晓一切秘密。”
苏红看着这两个孩子不断流泪,还要强忍住哭腔将自己的苦楚剖白,她叹了口气,上前紧紧抱住他们。
“别害怕,慢慢说,我们既然来了就不会不管你们的。”
胡梅死死抓住苏红的手臂不愿离开,仿佛是回到了妈妈的怀抱,两人尽情汲取着来之不易的温情。
这样的场景看得人心里一酸,在场所有人都被这股悲伤的情绪感染,没有人打断他们,大家都安静地听着他们诉说。
“铁甲村的村民长到一定年纪就要举行一次特殊的仪式,仪式并不复杂,只是要求参加仪式的人穿上祖传的铁甲。”
听到这里,大家都回想起了先前遇到的铁甲兵队伍,小王心里藏不住事,他喃喃道:
“难道说之前的铁甲兵真的全都是村子里的人?”
好在声音不大,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两兄妹并没有听清楚,而是继续讲述着。
小李将不着调的小王拉到一旁,小小声怒斥道:
“你干什么?你自己想想之前遇到的那队铁甲兵,那还是人?”
小李未尽的话语中的意思很明确,若是村民参加过仪式后就会变得人不人尸不尸,那么他当面指出岂不是相当于往兄妹二人心口插刀子。
小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鲁莽,乖乖退到最后把嘴紧紧闭起,他发誓今天都不要再说蠢话了。
“参加仪式的人穿上铁甲后要独自巡山一圈,可这么久了巡山的人却没有一个能平安回来的。”
胡放的声音颤抖,他的恐惧不似装出来的,平淡的描述却让人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仿佛众人也在仪式现场,亲眼见证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仪式过后变成了一具会走路会说话的尸体一样。
“那你们知不知道这个仪式的目的是什么?”
老王沉稳的声音响起,这一句话点醒了众人,是啊,不惜自家血脉也要完成的仪式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听到这话胡放却抖得更加厉害了,没有人催促他,而是等着这个年轻人自己决定要不要将自己所知道的全盘托出。
……
迷雾中,奉命巡山的铁甲兵队伍被拦了下来,有东西停在了他们上山的必经之路上。
那道身影瘦得出奇,简直像是一根被拉长的面条,却敢只身挡在一只训练有素的队伍前。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吞噬过两人一妖的原因,无皮鬼的皮肤变得光滑了一些,其上曾经狰狞的纹理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盈的皮肉。
无皮鬼手提一盏大红灯笼,如果你凑的够近还能听到灯油燃烧的声音,奇怪的是在火光照映的范围内雾气似乎是被驱散了。
若是被拦住的是一只由人组成的巡山队,那如此诡异的场景一定会令他们心生胆怯,甚至产生退意。
可铁甲兵队伍永远不会后退,他们自诞生起就已经被赋予了使命,他们的思维为此定格,永远停留在巡山的那一刻。
无皮鬼的威胁没有奏效,它的智商很低,大概只能勉强理解主人的命令与杀戮的本心。
那只队伍仍然在不断前进着,从他们中时不时会传来刺耳的声音,无皮鬼歪了歪头,它想起了不久前主人的叮嘱。
“蠢货!谁让你随便动手杀人的!”
“你跟宏家其他封建的老鬼一样看不清楚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吗?!”
“做便做了,居然留下了漏网之鱼,手脚这么不干净我留着你有什么用。”
无皮鬼努力消化着主人留下的新指令,可惜它一个死了百年的厉鬼,生前是宏家二少爷的奴仆大字不识,死后则更不可能在文化上有什么建树。
而来自宏家二少爷的毒打虐待更是家常便饭,无皮鬼短暂思索了片刻就决定将这些污糟事抛到脑后,还是专心应对眼前的人比较好。
无皮鬼停在原地没有动,他如同一只隐藏自己的猛兽那般蓄势待发,尖利的指甲几乎垂在了地上,随着手臂轻微摆动发出细细的沙沙声。
越来越近了,无皮鬼计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一旦为首的铁甲士兵走近它的必杀范围内它就会发起攻击。
只要轻轻一滑,就能将一个人开膛破肚,无皮鬼的脸上扯出一个瘆人的微笑,这对它而言真是一种享受。
三、二——
预想中的杀戮倒计时还没数完,无皮鬼只觉得一种熟悉的感觉回归了它的身体,是久违的疼痛。
它低下头,它的身体从中间断开,**的躯体早已没有血能流出,只有新换上的人皮处渗出了一点血渍。
面前的那人已经收刀入鞘,无皮鬼甚至没能看清他的动作就已被腰斩,而那只铁甲兵队伍仿佛知晓了它已被重伤,没有人再将注意力放在它身上。
他们毫不留情面地走开了,一如他们先前巡山的样子,仿佛斩掉一只拦路的妖鬼是那样轻松简单的事。
它的上半身终于还是与下半身分离了,哪怕是将灯笼里存着的所有人皮都拿出来用掉也不足以修复它的伤口。
它没有不甘心,只是有些不解,他们怎么这么强呢?可能是自己受的苦还不够多吧。
无皮鬼没有再挣扎,它缓缓倒下,手中紧攥的象征着宏家的大红灯笼也狠狠砸在了地上,洒出了一部分灯油。
属于宏家的灯笼熄灭,很快就会有人察觉的,会有人为自己报仇的吧。
“请多留几天吧。”
胡放脸上露出祈求之色,如果没有亲眼见到那样诡异的场景,他们与自己无亲无故又凭什么相信他呢?
“我保证外村人不会有事的,以前也有外人来过,他们都没事,哪怕是观看仪式也没事。”
胡放急急地说着,好似是怕没人相信他,他本能地转向了曾对他们释放善意的苏红。
“苏姐姐,你相信我,求求你们留下来看一看,我们真的还不想死。”
胡梅也跟着哭诉,仿佛只要他们能留下就能拯救他们兄妹于水火那样,其实不是的,胡梅心里清楚。
铁甲村的秘密恐怕没那么简单,胡梅并不期待这些人能改变什么,她只是希望在自己死的时候有朋友陪伴而已。
她的愿望很简单,那就是不要孤零零地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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