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刺杀

饭食的香味勾着他的味蕾,云生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那些菜品。

他从没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哪怕是村里最富贵人家的小姐也顶多能在重大节日的时候吃上一两个菜而已,而现在这些比白薯皮和树根粉糊糊更好吃百倍的事物就摆放在他面前。

一切就好像是梦一样。

他很紧张地抓了抓自己右手的衣袖,却觉得一阵剧痛。

云生悄悄掀开衣袖的一个小角,能看见右臂上那些被鞭子抽打的大血口子已经被敷上了一层药膏,还贴了一小块薄纱固定。

他有点明白那只恶鬼刚刚为什么要把他的袖子撩起来了。

她是想看看他的伤口有没有再一次裂开。

但是一个凶神恶煞的恶鬼会为他这样下贱的人做这些事吗?

云生莫名有点愧疚,但一想到他长大后会被她活生生拆了吃进腹中,恐慌的情绪就又一次占了上风。

他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至少面前的早饭是无辜的。

“嘶——好烫。”

云生不知道那些被养在后院里的少爷怎么使用碗筷,只会上手抓盘里的小笼包,却被烫了个正着。

布菜的侍从正替他盛粥,见他这样瞳孔震动惊惧万分,赶忙将一旁的青铜匜拿来让他净手降温,随后跪下磕头呜呜呜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是个哑巴。

云生有些无措,上去想把他扶起来。

“我……我没事,谢谢你啊。”

侍从哪敢让他亲自来扶,得了恩赐,又磕了几个响头才勉强站起,面带歉意退出去净手才折回。

云生不敢问盘子上的那两根棍子怎么用,既怕被别人嘲笑,也怕刚刚那种超乎他认知范围内的画面再一次发生。

索性放在粥碗里的瓷勺子提醒了他。

汤粥绵软,肉汁丰盈,的确是很丰盛的一顿,只是如果他会用筷子就好了。如果他用筷子他就不会出洋相,也不会让别人为难了,他好像一直一直都是这样没用的废物。

晚风习习,是个很适合出游的日子。

池天镜刚解决完雁城的事,化成黑雾藏在屋檐阴影之下悄无声息地跃过了外院门槛,就看到了那个发呆落寞的小身影,顿时泛起一阵心酸。

她知道云生怕她,便很守礼节地敲了敲门沿。

“愿意和我出去走走吗?”

池天镜这样问道,轻轻把手放在云生面前。

云生犹豫了一把,他没有忘记自己如今的处境,只能颤颤巍巍地把手搭在了对方的指尖上,结果下一秒就被紧紧攥住。

那只手温热有力,明明覆着一层锋锐的薄茧,却又带着无尽的温柔和暖意。

云生放松了些许,跟着那人极慢的脚步。

月下的西山风景独好,满山的桃花树都已经绽开了最美的样子。桃花花瓣漫天飞舞,打着旋从天上飘落。

云生有点看呆了,原来他眼里的那个雾蒙蒙的西山原来长这个样子。

池天镜刻意放缓了脚步,找了一条漫山遍野都是小野花的小径带他下了山。

灵山城是个面积不小的的城池,也是池天镜被迫驻守的地方。

她带着云生逛了又逛,定了数十件娑萝纱成衣,买了拨浪鼓逗他玩,尝遍了特色小吃。

云生咬着冰糖葫芦,糖渣入口即化,山楂酸甜爽口。

他头一次感觉生活这么美好,哪怕是长大后要被吃掉,也值了。

清流汩汩,蝉鸣声声。满天星辰化作光点环绕于圆月周围。

郊外一处枯园内,云生与池天镜并坐于房檐上。

园子内荒废的颓色并未消退,恶鬼也还是那个恶鬼,但云生竟然感觉到久违的安心。

池天镜不知从哪掏出一个油纸包,在云生面前展开。

几块桃花酥瞬间勾起了云生的回忆,曾经小黑也常常给自己带吃的,可是自打今天醒过来,他就再未见过它了。云生以为小黑又去哪贪玩了,可是那几块明晃晃的糕点又时刻提醒他昨天私自动了车架上糕点的事情。

莫不是被面前的恶鬼抓去了?

云生瞳孔地震,他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

之前只有小黑对他好,会偷偷给柴房里蓬头垢面的他送吃的,会在严寒之中用法术替他换洗全家人的衣服,每次跑出去玩还能给他带些点心尝尝。

那是他为数不多感受到的温度,是自出生九年的人生经历中唯一一道光。在小黑那里,他不是物件,不是奴隶,他是个人。所以哪怕它来路不明有所图谋,哪怕自己会因为这件事被可能烦躁得不行的恶鬼提前吃掉丢了性命,云生都想让它活得更久一些。

用一条无意义的性命换取一道光,这笔买卖很划算。

“求……求大人放过小黑,昨日马车上的糕点是我一时饥饿才偷吃的,与小黑无关。大人要责罚,就,就请责罚我吧。”

云生急得有些语无论次,话语断断续续,但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明亮。他突然朝池天镜跪下,伏在凸起的瓦片上一遍一遍地道着歉。

他紧闭着眼睛,本以为恶鬼的屠刀已经架在了自己脖颈上,下一秒便要命丧于此,可身下原本粗糙磨人的石砾触感突然变了。

他被神秘的力量完全锢住拽起,手脚均不能撼动半分。而那只恶鬼完全没有要享用他的意思,只是轻松把手拽过吹了吹。

云生看得很清楚,手心上被瓦片和杂草擦伤的红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那人甚至还隔着开山面具碰了一下他的手背,就如同是在告诉他‘没事,别担心’一样。

倒真真像是在安抚他的情绪,可她是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鬼,是生吞妖肉喝人血的恶鬼,她应该青面獠牙、嗜血无情才对。

可她没有。

虽然她戴着恐怖的开山面具藏住了所有的表情,可云生能感觉到那张脸在他开口的那一刻就变得很悲伤,却没有迁怒于他。那恶鬼用相当温柔的力道揽住了他的腰身,拉住手吹了一口气帮伤口愈合,抹掉伤疤,即使云生认为那根本就不算什么,他还是这么做了。

她甚至对着他说了一句"我是池天镜,叫我名字。"

一个恶名远扬的鬼,用温柔如水的声线告知云生名字,并且要求这个吓坏了的小朋友直呼其名……怎么听都有些惊悚。

云生自然是张不开嘴。

不过好在对方并没有为难他,只是悲伤的感觉更浓郁了一点。

他有点愧疚。

她好像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可怕。

金属锋芒划破恬静的月色,直冲云生面门而来,眨眼间就到了眼前。

他甚至没来的及反应,就被身边的恶鬼勾住腰带离了原处。

脚下骤然腾空,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肃杀之气带着寒凉直插而来,但是恶鬼的怀抱温暖异常。云生被池天镜护在怀里,黑雾径直弹开了周边无形的压制。

那人轻颠几下桃花枝,几道溢着白光的弧形迎面撞上了飞刺而来的暗器。

云生甚至没看见她是怎么出手的,回荡在耳边的只有融在风声里的惨叫。

碎成八瓣的铁片子呼啦啦摔在地上,几道黑雾硬生生撞破那些黑衣蒙面人的攻击波,提着他们的脖子从灌木丛硬生生拽了出来。

“魔族?”

池天镜摁住小朋友乱动的头,制止了他偷看的小动作,嘴里模糊地咕哝一声,便也不再手软,直接砍断了他们的喉咙。

云生被托着屁股抱在怀里,也能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可他最担心的还是小黑的安危,毕竟他没有得到这只恶鬼的承诺。

双脚终于落了地,云生看着自己手里的那个油纸包陷入沉思。

“你明天就能见到它。”

池天镜招呼跟着的属下收拾尸体,挡住了一片血腥景象。她透过面具看着云生,语气淡淡,似乎并未把刚刚那个刺杀的小插曲放在眼里。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慌。

刚刚找回来的心上人差点在她面前被再一次杀死,没有人能保持绝对冷静,但池天镜还是忍住了。

毕竟他还是个失了记忆小朋友,她要做的的是护佑他成长,不是让他在一次被这些恶心人的权势争斗卷进去。

现在有她在,谁也别想动他一分一毫,天命难违又如何?

……

“内线传来情报,魔族对于雁城被夺格外愤怒,但苦于西线峦城战役吃紧,夺回雁城的意愿并不强烈,但天魔行踪不定,可能有亲临峦城加速攻打的可能性。”

池天镜靠在熟睡的云生身边,手拿通讯符纸听下属汇报。

“从幽都抽调凤卫十万驻守雁城。吾择日折返天界取回太女大印开启神威境,另做驻地。”

池天镜自然知道天帝从未放弃过寻找她的踪迹,毕竟没有在她眼前死去,她的皇位自然坐不安稳。只不过神威境作为历届太女的封地,只有昭告天道经过考核的继承人才能持大印开启,天帝无权动用。一个能随时移动并且资源充沛的封地很适合藏匿,尤其是中央地带的灵泉据说有疗养神魂的功效。

想到这里,池天镜扭头去看身边的云生,大概因为之前在吃食上被克扣太多的缘故,看上去很是瘦小,而且嗜睡。

绝情崖是个对罪仙削骨扒皮的炼狱,云天镜亲身感受过。她的神魂像是过了一遍热油煎炸,再吊起来鞭笞,之后被凌迟血尽……众多刑罚之后才能重新转世。

虽然不知道云生经历的是哪几种,不过痛不欲生血尽而亡的经历都大差不差,嗜睡的确很可能与神魂损伤有关系。

池天镜心疼不已,虽然她也在医术上略有小成,可是也不敢对找回来的爱人用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用灵泉养魂,再去寻找九脉神医的踪迹。

“不会再让你死的。”

池天镜摘下面具在云生的手背轻烙一吻,在他耳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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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鬼和她的祭品新郎
连载中镜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