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夏很想马上跑下楼梯,但不能扶着墙,也不能扶外侧的楼梯扶手,仅仅依靠着此时残疾的腿,根本挪动不了。
这里的一切正在变红,就好像太阳睁着眼睛透过小人屋的窗户往里看,朱夏闭上眼睛,护住了自己的头,蜷成球状,他选择从楼梯上滚下去。
赌得对,也许他活下去,赌得不对,他会摔断脖子。
朱夏也不知道自己滚了多久,他停留在上下楼梯之间的转角处,浑身都疼,胳膊和膝盖一定磨出了血,他站不起来,面部朝下扒在地上,这次在他身后的不会是红色小路上的狗,而是某个前来寻找他的东西。
有人停在了朱夏身前,用脚踢了踢他的手。
朱夏抬起头,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也有漆黑的眼睛,垂下来的左手握着一把推出刀片的美工刀。
是鬼吗?还是人类?
“喂。你不站起来吗?”
“我的腿……”
“哦。我看到了。”他打断了朱夏的话,朱夏滚下来的时候,裤腿卷了起来,露出了颜色怪异的小腿。
“轮到我问你了,你是鬼吗?”对方横过美工刀,刀片快抵着朱夏的眼睛。
“那你是鬼吗?”朱夏生气地将眼前的美工刀拍掉,手指擦到刀片,马上划开口子流出血,这时才发现,对方故意将刀片磨得锋利。
“看来你是人。”对方一点也不生气,将美工刀捡了回来,蹲在朱夏面前,问,“你知道现在什么状态吗?我帮你?”
他甚至友好地伸出手,朱夏犹豫了几秒,最终选择握住了他的手。
“可是我站不起来。”
“我背你就好了。”
朱夏怀疑地看了几眼对方,个子差不多,真的背得动自己吗?
他动作很快,将朱夏的手环在自己脖子上,抱着两条腿站了起来,虽然踉跄了几步,但稳当地背住了朱夏。
作为交换,朱夏帮他拿着美工刀,美工刀的推片被磨得光滑,如果不是目前的状态,朱夏真的不想靠近对方。
很快,他推开一间教室,这间教室有一个储物柜,里面放着打扫卫生的工具。
“藏进去,然后闭上嘴,不要出任何声音。”
“为什么?我们不能找到一楼吗?”
“不能。”
储物柜很小,两个小孩挤在里面几乎填满了空间,还要拿着扫帚拖把工具,同时还要扣住柜门的锁。
“为什么要这样?”朱夏还是忍不住小声地问。
“不要问。如果出声你就完蛋了。现在就是等。”
等什么?朱夏不明所以,但是除了依靠对方,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小腿很难受,就像一直用掺着冰渣的雪块按摩膝盖骨,寒冷在偷偷往大腿的方向蔓延。
朱夏低着头,双手握在一起,抵在膝盖上,希望能暖和一点。柜门渗进一条缝隙般的光线,朱夏的手指搭在那上面,红色的光,要是温暖的火光多好。
嘘。对面的男孩突然抓住朱夏的手,竖起手指示意噤声。
笃笃笃。
三下有节奏的敲门声。有存在站在他们躲藏的柜子前。
两个人躲在黑暗的储物柜里,沉默地对视。
笃笃笃。
第二次敲门声响起。
无论柜子中的他们多沉默,门外的事物似乎知道他们在,它所做的只有敲门。
笃笃笃。
三下。第三次。第四次。
但是敲击的位置不对。
到第四次的时候,朱夏和他不约而同盯向了柜门的上半部分。为什么它总是敲在上方,而不是像正常人一样,抬起手,敲击在和胸口或脸颊持平的位置……
对了,其实也不必要站在柜门前才算敲门。它可以蹲在柜子上面,低着头俯视着他们,然后伸出手——
笃笃笃。
第五次响起来了。
朱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死死盯住头顶的位置,它!在!那!
突然朱夏感觉自己的手心被戳了一下,他强硬地扣开朱夏攥紧的手,在手心上写:等。
虽然神经紧张,并不能好好分辨到底写了什么,但朱夏还是因此镇定住一点心神。同样他摸黑在对方手心上打了个勾,意思说好。
柜子外的存在,不知道有耐心地敲了多少次。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的话,肯定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但想到还有一个人陪着,朱夏便觉得没有那么难受了。他盯着柜门那道缝隙一样模糊的光线,一直到自己的意识似乎也模糊时,猛地机灵一下,绵而不绝的敲门声消失了。
它离开了吗?
朱夏在黑暗中抓到对方的手,在手心画了个问号。
对方在他的手心画了个叉。
它没走?
它在等什么?它为什么不继续接着敲了?
接下来会是什么?
柜子就比如一块甜蜜的方糖,投掷到茶汤里,迫不及待想要融化这块糖。
朱夏的视线混乱地扫过上方,同时想到也可以来到下方,就死死盯住脚下,但是左右两边不也相同吗?上面、下面、左边、右边、他的视线不断地旋转,而此时缝隙般的光线悄然发生变形,金属的柜门仿佛融化的奶油,变得凹凸不平。
唉——
一声叹息微妙地传入朱夏的耳朵,但除此之外朱夏只能确定它还在,似乎对柜门做了什么。
朱夏看不见,但柜子里另一个男孩却看得见,外面的它像往里探一般,柜门像一张纸变形,一张扭曲尖叫的脸浮现,那声“唉”就是从这张脸发出来。
唉——
它看着男孩。
唉——
又看着另一个似乎什么都看不见的男孩。
最终脸死死盯住看见它的男孩。男孩也死死盯住它。
它在敲门的时候,就像这样,在柜子上趴着,用这张脸,几乎探进半个身体,像发条转过身体,贴着朱夏,在知道朱夏始终看不见时候,就将脸直接掰到另一面,对着他。
男孩盯着它,在朱夏的手心上又留下一个“等”字,但这时他摸到朱夏袖子,有一点湿,他愣了一下,最终没有做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朱夏以为自己即将死去,感觉到对方在自己手心写了字,随后主动打开了柜门。
教室还是放学后的样子,柔软的夕阳光照射进来,没有蝉鸣,没有不详的敲门声,能听见旁边马路汽车驶过的动静。可即便知道此时安全,朱夏还是保持着蜷缩在逼仄的柜子内的姿势,将头深深埋进臂弯中。
“喂。安全了。”
男孩见他一动不动的,伸手想将他拖出来,但是朱夏直接摔出了柜门,他不要对方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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