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再理会白琼音,其他客人也未跟她说过话。
可某种结果却已越过她,定下了。
白琼音脑子里一片空白,双腿发软,颓然跪倒。
“禀大人!奴婢是薛晴山薛公子的人!”她听见自己如此说,难得没有结巴。
“薛什么?”梁县尉皱眉,稍稍探身,显然没听过这名头。
“奴婢的主子是成祥钱庄薛掌柜之子,薛晴山!”白琼音深深叩首,含着泪,大声又喊了一遍。
梁县尉沉默须臾,复靠回椅背,淡声道:“原来是薛家的。”
众客逐渐敛笑,彼此眼神交递,议论开来。
“这薛掌柜可是个人物,除了钱庄,那当铺、茶庄、胭脂铺都有不少生意,算是咱这的首富了。”
“咳,光老子厉害有什么用?后继无力啊!薛家七个儿子,没一个顶事的,嫡出的那俩更是不争气。”
“就她刚才说的那薛晴山,我连听都没听过,肯定是后头那几房妾生的。”
白琼音跪在地上,听得心如油煎。
他们猜得不错,薛晴山仅比她年长两岁,是庶出的第六子,在薛家确实不受宠。
因恐惧而涌出的泪水让眼前变得模糊,她用袖子胡乱擦了擦,小心翼翼抬头,去看梁县尉的反应。
梁县尉似是觉得扫兴,面色带了点烦躁,显然不想事情变得麻烦。
但就此罢手又有点丢面子,怕是正在衡量。
见梁县尉在迟疑,一位宾客忽然狠狠撂下酒樽,挑声高呼:“依我看,就算人是薛掌柜屋里的又如何?他还敢不给梁大人面子?”
其他人见状,忙随之附和。
“那是自然!能为梁大人献美,是薛家的福气!”
“正是这话!瞧这女童姿色非凡,没准薛掌柜跟大人还是同道中人呐!”
“哈哈哈哈哈!”
拍马屁者指不胜屈,把梁县尉越架越高。
白琼音的头被这些声音一记记砸低,浑身的气力都随着希望彻底消散。
她家境贫寒,父母重男轻女,生下她后失望至极,怨怼得了个赔钱货。
平日差遣她做事也只叫“贱丫”,连个正经的名字都不曾取。
后来弟弟降生,父母欢喜之余,打算处理掉她这张多出来的嘴,便想高价卖给别人当童养媳。
那日在街上,她被套了件补丁较少的衣服,脸上糊了层厚粉,听父母跟对方撒着泼还价,忽然觉得活着很没意思。
趁着他们没防备,她鼓起勇气往旁边的石墙上撞,想一头碰死,不料却被人拦下了。
那人便是薛晴山。
知晓经过后,他出双倍价钱将她买下做家仆,送进泽仙坊学艺。
只学艺,不卖身。
薛晴山还给她起了个新名字,白琼音。
自那日起,白琼音才知道,原来没擦干净桌子不用挨劈头盖脸的巴掌,没听见呼唤也不用挨扫帚抽。
她的存在不再跟“贱”字挨在一起,旁人不是叫她“白姑娘”,就是唤她“阿音”。
白琼音体会到了做人的滋味。
薛晴山的出现像一个降临的神迹,他成了她的信仰,精神支柱,也是最大的依靠。
她甚至以为只要有他庇佑,就不会再被任何风雨所伤。
可如今,守护着她的神在旁人口中变得一文不值。
他们眼里只有梁县尉,或许会稍稍忌惮薛掌柜,但绝不在意薛晴山。
白琼音万念俱灰。
梁县尉不会放过她的。
这次,没有奇迹出现了……
“啊!啊啊!这狗崽子咬人了!快拉开!”
“给老子松口!”
“让你咬!让你咬!”
一阵打骂声豁然穿透屏风,吓停了甲板上的舞乐,直冲舱内而来。
席间氛围突变,众人纷纷引颈而望,想听个清楚。
梁县尉更是大掌一挥,拍案怒喝:“混账!吵什么呢?叫他们都滚过来!”
原本变得安静的白琼音忽然有了动作,一股强烈的生的渴望再度席卷心间。
她冲梁县尉重重磕几个头,随即飞快起身,拼了命地往外跑。
许是跪得太久,白琼音膝盖发酸,脚踝也软得厉害,跑起来踉踉跄跄,似乎再多迈一步就会跌倒。
但她仍没回头,咬紧牙关,在心头疯狂默念不管听见谁喊都不要停下。
甲板冷风寒冽,吹散了烘在她身上的暖意和熏染的酒味。
她穿过愣住的舞伎们,如惊弓之鸟,泪珠滚滚。
惊魂未定之际,她瞧见迎面有小厮押着个乞丐一样的少年往这边走。
少年似与她年龄相仿,头发蓬乱如野草,穿了身滚过泥的粗麻衣。
彼此擦肩而过时,少年偏过头,朝她短暂地瞥了一眼。
白琼音脚下未停,脑袋却错愕地随着押送少年的小厮而转动。
那小厮方才明明腹痛难忍,百般哀求她帮忙送酒的,怎么这会儿又没事了?
非但没事,还满脸恶气,嘴里又咒又骂,像没瞧见她一般,脚下生风就那么过去了!
“阿音!”坐在演奏席上的师傅压低嗓音,急声道,“快走!”
白琼音即刻醒神,一鼓作气躲回甲板尾部的屏风后。
她满脸泪痕,惊魂未定,还想往楼下跑,可惜看热闹的伙计太多,硬是将她堵在了楼梯口。
“怎么回事?”梁县尉的质问隔着甲板远远飘来。
“禀大老爷,这要饭的也不知什么时候溜上来的,躲在厨房偷嘴吃,被小的抓住了还敢咬人!”小厮恨恨地啐了口,“呸!狗杂种!下嘴真他娘的狠,差点没把我手咬烂!”
白琼音被看热闹的挤来挤去,思绪纷飞。
方才梁县尉说,他知道她是学琵琶的。
那小厮不久前恰好打探过她的出身,莫非……
“够了!”梁县尉有些不耐烦,他喝断小厮,醉醺醺道,“这叫花子,还挺横?”
少年的声音有点哑,像是被血和盐渍过:“大人,我吃的,都是菜根果皮。”
“那些都是要喂猪的!”小厮狠踹他一脚。
少年很是虚弱:“我饿三天了,只想捡点残羹活命……难道人命还比不过牲畜?”
“哈!猪肥能宰了吃肉,喂你?有个屁用!就你这几把骨头,狗啃都嫌柴,还有脸跟猪比?”小厮勃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众客听着有趣,放任小厮耍猴戏似的多骂了两句。
白琼音抿唇,透过屏风上的仙鹤戏莲图,望向少年模糊的身影。
恍惚间,总觉得是自己站在了那里。
少年沉默着,待四周笑声衰褪,忽又问道:“用剩菜喂猪还不够,为何还要喂酒?”
“你、你胡说什么?”小厮嗓音发紧。
“没胡说,我亲耳听到的,你刚才在后厨嚷嚷阉猪那东西不中用,得给他在酒里多下点猛药。”少年笃定。
船上忽然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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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外,还有个空荡荡的标签。
“愚人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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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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