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衔音乖乖点头。
斛炘:“......?”
他们迈步进入了赵府后院,果真和穆囚月想的一样,这里就是按照青楼的规格去建的。一砖一瓦,一楼一阁都艳俗得伤眼睛。
他们一进去,原本还在休闲聊天的人全都一窝蜂的涌过来,脂粉香气随着步履包围了周围的空气。
“爷是来饮酒,还是寻欢的呀?”
“爷看看我,我是不是好看极了!”
“我房里有好些有趣的东西,爷来玩吗?”
“......”
好容易躲开这些蜂拥而至、热情的男男女女,斛炘在穆囚月背后躲得严严实实,满脸窘迫,一副打死也不出来的样子。
穆囚月动也不动地看他笑话:“怎么?你竟然还真是不通人事?大户人家的少爷不是都懂得早吗?”
斛炘憋得满脸通红,说话都结巴:“这跟大不大户人家有什么关系?我!我才十八!刚刚成年而已!去什么青楼!你!你快点,快点说清楚啊!”
穆囚月抱臂笑他:“这么狼狈?你自己不会说啊,躲我背后算什么本事?”
斛炘:“你快别看我笑话了,你身边那位寒气迫人的都有不怕死的敢靠近了,等我们都被围得走不动道了,那才是真的好笑!”
穆囚月闻言,往他们四周一看,果然已经快要围得水泄不通了,几个大胆的姑娘已经快挨上段衔音的手臂了。段衔音也在一个劲地往他身后钻,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瞧着可怜极了。
穆囚月:“......好好,我来我来。”
上前一步,像模像样的行个礼:“诸位公子小姐,我们找欢龄,不知可否告知去处?”
“找欢龄啊?”人群自行散开,其中走出来一个身姿高挑,体态丰盈的女子,大红衣衫,泼辣非常:“这般彬彬有礼,还以为是什么正人君子,没想到也是被那狐媚子迷得五迷三道的浪荡子。”
“姑娘何出此言,这人风评不好?还是你们有矛盾?”穆囚月笑问。
“不是,他人蛮好的,不过干我们这一行的,狐媚子都命苦。”女子抬眼看他们,眼角眉梢都带着媚态,“我们在赵府过得挺好的,也不用跟在馆子里一样什么客都接。这赵家子虽然花样多了些,却是一月一两回而已。我们兄弟姐妹,都没什么利益竞争,自然没有矛盾。”
“你们就没有想做姨娘的?”斛炘冷不丁一问。
“姨娘?”这女子笑得前仰后合,她身边的人们也有不少掩唇笑起来,“我们是什么人?被卖去的贱皮子,朱唇千人尝,玉臂万人枕的烂货。这样大的人家,会要我们?哪怕是做个姨娘!”她抹抹眼角笑出来的泪,“往日不是没有人动过心思的,都死了,没人想死的。”
“......怎么这么说自己,言语作践自己的尊严?你们不在乎的吗?”斛炘听着女子说的话直皱眉。
尊严?女子没有回话,也不觉得羞辱,不觉得冒犯,只是似笑非笑地瞧他两眼。
穆囚月:“听方才姑娘的意思,来这的人多的是找欢龄?”
“是啊,自从去年九月他被送来后,这后院就再没进过人,赵府的老爷和两位公子几乎是天天来寻他,再没进过旁的院子。”姑娘摇摇头,有些唏嘘,“原本来时就瞧着身体不好的样子,如今更是被糟蹋得没有人样了。”
不欲再多说,她给他们指了路:“东边最里间那个就是他的住处,你们三个......缓着些弄,也不要三个人一起,他应该受不住了。”她犹豫一下,却还是自嘲一笑,“罢了,若是旁人我定是不敢说的,聪明的都明哲保身,但是瞧着你们不是那样的人,是我多嘴了。”说罢,转身挥挥手带着一干人离开了。
斛炘听得满头雾水。
听得懂的人脸皮几里厚,也只是沉默。
穆囚月喊斛炘:“回神,走了。怎么,看那姑娘太美瞧呆了?你喜欢这种泼辣类型的?”
“你又调笑我!”斛炘愤愤地追上他们,“我只是不理解。”
“不理解什么?”
“他们怎么瞧着一点冲劲都没有?”
“冲劲?”穆囚月好笑地看他:“你指的是什么?”
斛炘思考了一会,却万分苦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是因为你觉得怎么说都不对。”穆囚月拉过身边人的手,往他手里放了一朵风信子。段衔音瞧他一眼,他对他笑,他便也不由自主地弯了一瞬眼角,没说什么,收拢掌心,接下了这朵花。
斛炘还等着听穆囚月的说法,结果他半天不说话,就光顾着在那跟段衔音眉目传情:“你倒是将话说清楚再寻你的风月啊!大庭广众,朗朗乾坤,那姑娘说得不错,果真浪荡!”
“哎呀呀,别气啊,我都招。”穆囚月还是嬉皮笑脸,但话里却难得正经了:“眼界如此,性格如此,境遇如此。如何活着,如何生存,那是人的选择——
世间人千千万,你是明昇楼少楼主,自小有着最高的眼界,有最优渥的资源,享受最正统的教育,所以你有底气、有余力、有拯救天下的志向,有力争上游的冲劲,并且可以只为着你的理想。
但他们不一样,他们只为活着。现下整个人间都惶惶,他们活着就万般艰难。自小学着那些把戏,安稳是毕生所求,安于现状才活得不累。”
“所以啊。”穆囚月走在前头,感叹一声,“我一直觉得出生平凡甚至卑贱的人,有勇气畅想远方,比我们这些拥有理想其实并不奢侈的人更加可敬。因为那意味着他跨越了出生时便有着天壤之别的眼界,资源和教育,平起平坐。”
“他们没有无限试错的底气,所以要用孤注一掷的勇气去凑。”
“你不能强求一个出生就在泥潭的人想象出广厦千万。温饱而后书,达后兼济天下。现实是,在有些人的世界里,‘达’的概念都不曾出现过。你会遇上许多只为活着的小人的,这便最是无可奈何。给予适当的宽容,习惯并接受......”
穆囚月边说着上前,推开那扇红衣姑娘指给他们的门,却在开门的一瞬间噤声,脸上第一次褪去了所有的笑意。
斛炘跟在他身后,正思考着那一番话的含义,见他停住,不明所以,便越过他朝里看去。
“怎么......”了。
只见,房间里端正地坐着一位男子,白衣雪白,青丝披散,他正对着门口,像是在专门等着谁一样。
但令他们不寒而栗的不是他的举动,而是他的长相。
他长得美极了,过于清瘦,白雪披身,一颗血红朱砂点在男子下唇正下方。
从远处看,迷迷糊糊的,竟与段衔音像了六分。
“难怪。”段衔音开了口,“他是整个后院里与我最像的了。”
穆囚月接上:“所以他们不再买人了,因为找不到更像的了。......你什么时候被关在这的?”
“好久了吧,好些年了,都记不清了。我应该是被他们从哪一家青楼买回来的。他们用于禁锢我的法器其实不怎么样,但它太特殊,没法从里面破坏。我逃不出去,但是我没让任何人碰到我。”他眼帘垂下去,越说越委屈,看着穆囚月,眼珠子**的,好像要哭出来。
穆囚月还没来得及安抚一二,床上坐着的人便有了动静。
血红雾气从眼前人的七窍奔涌而出,浓郁的血色,几乎瞧不清是那人的血还是在他身上的怨邪邪气。红雾聚集发出重鸣,混顿不清。
这时,穆囚月身前,一把刀突然闪忽着显出雏形,还等不及几人惊异,那刀便倒飞而出,一刀划在聚集的红雾上,随着那裂口出现,那重鸣骤然清晰——
“南风十里楼,万人魂灭地。枯骨魂来归,红艳妆泪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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