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妖道

在晏宿醒教导着小师弟时,一条通过假死成功蒙混过关的墨虫悄悄飞进了远处一扇开启的窗户。

一位身着华服,脸上盖着厚重脂粉,气质有些阴郁的壮年男人接住了它。

墨虫在他手掌上房飞旋着,张开遍布密密麻麻牙齿的小嘴不断诉说着只有男人能听懂的语言。

听着听着,男人原本尚算平静的脸色渐渐覆上一层阴云。

他早晓得自己动静太大,一定会引起厘阳宗修者注意,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不出几个月就锁定了位置。

莫非真是苍天有眼,要诛灭他这个邪魔?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男人便勾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来。

若世上真有公平公正审视着一切的真神,他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转过身,男人望向身侧。

那里有一具透明棺材,里头躺着一个毫无生机的美丽女子。

他缓缓踱向她,满是老茧的手隔着棺材板抚摸女子脸容。

“珍瑶,我的珍瑶,我萧流发誓定会将你复活,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他的声音尖细又阴沉,与正常男子似乎有些不同。

说着说着,他回忆起一些伤心事,便闭上嘴,放在棺材盖上的手掌默默握成拳头。

墨虫毕竟是墨虫,虽然有些灵智,但比之人类到底还是笑谈。

它只顾着为逃脱而侥幸,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跟上了一只翩飞的蝴蝶,那蝴蝶看着不起眼,翅膀雪白,随处可见,但若仔细看一看就会发现,它双翅上的花纹有些奇特,竟像两只人眼。

蝴蝶名为“眼翅蝶”,是仙门一种法器,修者们用法力链接它翅膀上那双眼睛,便能见它所见。

那一头的黎度恒正在感叹:“原来我们找了那么久的妖道竟然是个……太监!”

其实他出生江野,此前从未见过太监,但萧流太监得太明显,他才能够一眼识别。

脸上涂着那么厚的粉,下巴上不见一点胡茬,声音又尖又细,不是太监是什么?

黎度恒兀自为找到了目标而兴奋着,手不由自主抚上扎好的发带设想着该如何斩妖除魔,但他身侧的晏宿醒却微微蹙起了眉。

“师兄!”黎度恒没什么眼色地喊,“我们出发吧?”

晏宿醒低沉地反问:“出发去干什么?”

黎度恒被师兄的低气压吓了一跳,声音里也少了很多底气:“去……消灭那个妖道啊?”

可是他没想明白,师兄为什么看起来不太高兴?

晏宿醒摇了摇头:“不成。”

“为……为何?”

“正是因为他是个太监。”晏宿醒叹了一口气,“任何事一旦与皇室扯上关系,都会变得很麻烦,况且看那太监装束……他应该还是在御前侍奉的,就牵扯更多了。”

黎度恒云里雾里:“怎么就麻烦了?”

以往他们发现妖邪真身,哪个不是提鞭就抽?何曾有过什么顾虑?

管他是皇帝还是草民,既然当了妖孽,就该一视同仁才对。

晏宿醒横了他一眼,一贯挂在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琥珀色的眼眸里罕见地泛起一点波澜。

“你入门不久,自然不懂。”他幽幽道,“都说入了仙门就该忘却凡尘俗事,可厘阳宗那么多长老也少有能真正免俗的。他们‘不食五谷’尚且如此,遑论我们‘贴地飞行’。”

虽然还是不怎么明白,但听到晏宿醒提起“不食五谷”,黎度恒也能反应过来,此事真的没那么简单。

仙门修者众多,大体上分为两种,“不食五谷”和“贴地飞行”,所谓“不食五谷”,指的便是金丹期以上的修者,他们练出了元婴,便有资格从此不问世事,隐于仙山上专心修行,这部分修者一般不轻易来凡间,除非人间遭遇大难;另一部分就是黎度恒和晏宿醒这样的“贴地飞行”,大部分是境界在金丹期及以下的修者,需要通过在人间斩妖除魔积攒修为和功德,人们所能看见的修者基本都在此列,等到“贴地飞行”境界提升至元婴期后,便需要选择是否成为“不食五谷”,如若选择继续当“贴地飞行”也成,只是当修者的大多追求有朝一日飞升上届,仙山灵力更加充沛,这么选择的人不多——晏宿醒算一个。

可就连晏宿醒继续当“贴地飞行”,好像也不是单纯为了拯救世人,而是出于多方考量。黎度恒问过师兄原因,师兄笑而不答,于是他又去问了其他师兄师姐,他们对此也是讳莫如深。

神神秘秘的,其中必定藏着什么猫腻。而且明明在诸多“贴地飞行”中晏宿醒修为几乎是最高的,但在专门管理“贴地飞行”的机构——除魔署中,他却并非领导,相反还是边缘人物,虽说别的“贴地飞行”对他毕恭毕敬,可真正愿意和他交朋友的可谓少之又少。

幸好晏宿醒本人对自身境遇并不在乎,或许因为他本来就懒得搭理那些师兄弟,没人来打搅他反而更好。

师兄对“不食五谷”好像也没什么向往,更没有如大多数弟子那样莫名崇拜,平时也不会随便讨论那些“不食五谷”,眼下他忽然提到……

就说明,接下来能不能斩妖除魔,还得看“不食五谷”们的意思。

事情牵扯到“不食五谷”,表示真的关系重大。

晏宿醒领着黎度恒回到除魔署,将“眼翅蝶”中的影像交给掌事师兄管重业看,管重业看完脸色比晏宿醒方才更难看。

“这……他是领国皇帝身边的太监?”管重业粗黑的眉毛皱成一团毛线。

“是的。”晏宿醒说,“看衣着,恐怕是司礼监的。”

“司礼监……”管重业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师兄若是拿不定主意,不如上报给师叔们瞧一瞧。”晏宿醒对他的反应并不惊讶。

“可这太监好像是想复活死人吧?”管重业又看了一遍影像,“要真是这样,那不就是……枯骨生花?”

黎度恒不懂那些人际关系里的弯弯绕绕,但他知道“枯骨生花”。

枯骨生花是一种邪术,待到月圆之时以万人生祭,喂养“还魂花”,生祭完成后再等上七日,还魂花长成,再将花瓣喂到死者嘴里,死者便会复活。

再过三天便是月圆之夜,若是那妖道着急,三天之后就能完成生祭。

通知“不食五谷”得到答复也需要时间,谁又能保证三天内就能得到许可呢?

万一折腾半天,那些“不食五谷”给出了“别管”的结论,难道就真要眼睁睁看着万人平白丧命吗?

管重业清楚其中利害关系,但毕竟是领国皇帝身边的太监,这决定不是他有资格下的,想了半天,额上都冒出一点冷汗来。

“这样吧。”最终管重业说,“我先上报,于此同时,你们先去皇宫试探一下皇帝对萧流是什么态度,要是不介意,你们就先扣下那妖孽再说。”

“如此倒是妥帖。”晏宿醒笑得平静无波,“便由我和师弟去吗?”

管重业圆睁的豹眼闪过一丝不自然:“晏师弟与领国皇帝也算亲戚,此事交由师弟,或许疏通起来更加方便?若师弟有难处,我也可派别的师兄弟……”

“不用。”晏宿醒浅笑着打断他未尽的话语,“就让我和师弟去吧。”

从除魔署出来后,晏宿醒没事人一样带着黎度恒继续去集市闲逛。

黎度恒一面被琳琅满目的新奇玩意吸引,一面又忍不住往师兄身上看。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师兄与领国皇帝有“亲戚关系”。

保守估计,晏宿醒也得有个几百岁,说“亲戚”有点太婉转,怎么看都该是人家“祖宗”级别的人物。

他先前就看出师兄器宇不凡,原来是因为师兄体内流淌着天子血脉。

“师弟,总看着我干什么?”师兄凉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

“啊?”黎度恒没想到会被发现,赶紧垂下眼帘,“没……没有啊?”

师兄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急着否认做什么?我又没怪你。”

“没……没怪啊?”黎度恒期期艾艾道,“那……我能问吗?”

忍了半天,他到底还是有些忍不住。

“问吧。”晏宿醒慷慨大度道。

“嗯……那……师兄,你与领国皇帝是什么关系?”

师兄没有马上答话,而是继续往前走,欣赏着沿街商铺。

黎度恒亦步亦趋跟上他。

“领国时至今日一共有过16位皇帝。”师兄说得不紧不慢,“现下这位天子正是第16帝,而我是第5位皇帝的儿子。”

黎度恒想给他算算辈分,但朱雀一族人丁向来单薄,而且一活就是几百上千年,母亲又早逝,对母族也了解不多,所以黎度恒对这些实在没概念,算到爷爷那辈就算不下去了,反正简单理解,师兄就是现在这位皇帝的超级大祖宗!

人族最重视孝道,既然是超级大祖宗,那还怕什么?岂不是说什么对方就得听什么?

看来铲除那妖孽不成问题。

黎度恒这边刚有了信心,就听晏宿醒又说:“不过嘛,当年我与我那位皇兄——眼下这位皇帝的祖上,关系可不怎么样。”

这个黎度恒倒是懂,朱雀一族人丁单薄成那样,也不乏兄弟阋墙的丑事,比如他和他那个母亲是凤凰的哥哥关系就不好,因为他老嘲笑黎度恒是人类生的,血脉驳杂,是正宗杂种,气得黎度恒半夜在他门上涂狗粪,第二天被哥哥发现又和他打了一架。

不过……想起黎实的脸,黎度恒心里又是一阵惆怅。

后来啊,黎实在对抗魔尊涂劫的战役里牺牲了,昔日那些琐碎的龃龉也随着一起进了棺材,现在再想起黎实,黎度恒只能想起他明媚又张扬的笑容,就像他再回不去的童年一样遥远。

黎实如此为朱雀父亲骄傲,要是他还活着,肯定会帮着一起保护绵绵,有黎实在,黎度恒如今也不用一直担心绵绵安危了。

黎度恒和黎实或许能因为绵绵握手言和,全托了朱雀一族继承人确定的福,但人类苦就苦在每个儿子看着都平等有机会,谁也不服谁,于是在兄弟关系里就充满了算计与冲突,晏宿醒和他皇兄……会是这种情况吗?

不过再怎么有冲突,到底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相信那位皇兄早成了一捧黄土,他讨厌晏宿醒,不意味着他儿子的儿子的儿子也讨厌晏宿醒吧?

第二日,晏宿醒通过除魔署将想要与皇帝会面的信息送了出去。

皇帝欣然应允,甚至遣了心腹来迎接他们。

可他派来的心腹正是欲要“枯骨生花”的萧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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