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在半空中不停地盘旋。
大祭司攻击的火球被我完全吞进了肚子里，此刻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烫烫烫，热热热。
王宫里的人们因着大祭司的出现而有了底气，不少士兵拉开长弓，开始向我放箭。
我的腹部里翻江倒海，突然我感觉到一阵到尾，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火焰来。
“恶龙喷火了！”有人惊呼一声。
我放低了高度，一边飞一边吐得稀里哗啦，也顾不上人群突然的慌乱，只觉得要把体内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等我把体内的火焰吐了个干净后，才发现王宫里已经陷入了一片火海。
那些人类和大祭司再也顾不上攻击我，开始急促地救火。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准备起飞桃之夭夭。
就在准备飞离王宫时，感觉到后腿上一疼，低头一看，竟然有一根钩子勾在了我的腿上。
钩子下连接着一条结实的绳索，绳索的另一端竟然是玛丽亚公主。
我不停摇晃着身躯试图将玛丽亚甩下去。
然而玛丽亚紧紧地攥着绳索，小脸憋得通红也不肯松开绳子。
我的眼角余光瞥到王宫里有一大群人朝我追来，边追边咒骂我抢走了公主。
玛丽亚则回头冲那些人喊道：“嘿，再见了西蒙斯的小王子，我宁可嫁给一条龙也绝不会嫁给你的！”
然而那些人根本不会听见她的喊话，因为此刻我已经飞离王宫很远了。
为了避免被王室的人追上，我拖着受伤的身躯马不停蹄地飞了五天。
中途克莱尔醒过来一次，看见已经爬到我后背上的玛丽亚公主，惊掉了下巴：“赫拉斯，你怎么把公主抢回来了？”
我没好气地回道：“少废话，我可没力气干抢公主这种事！”
玛丽亚似乎能听懂我们的对话，她立刻咯咯笑了起来：“天呢，我还是第一次在书本之外见识到真正有灵性的动物！原来老师没有骗我，有些动物真的会说话！”
“是的玛丽亚公主，”克莱尔说，“如果你能帮我从袋子里取出一瓶水给我喝一口就更好了，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玛丽亚找出我们带出门的行李，拿出水壶递给克莱尔，然后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它爪嘴并用拧开了盖子，咕咚咕咚喝了不少。
“怎么了，你要喝一口吗？”克莱尔问。
“哦不了，谢谢。”玛丽亚后退了半步。
到了城堡里，我将克莱尔和玛丽亚公主放到院子里，自己一个人，哦不，一条龙独自趴在了我的专属大床上。
我感觉十分的疲惫，浑身也都在疼着，渐渐地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很快我就睡了过去。
后来克莱尔和我说我那一次睡了五天。
我做了很多的梦。
我梦到小时候的自己躺在外婆的怀里，听她轻声细语地哼唱：“亲爱的小小的赫拉斯~你是外婆的宝贝~现在你快快地安睡~睡醒就能看到阳光明媚……”
梦里的画面又一转，我变成了十二三岁的少年，正是非常调皮的年纪，经常和别人扭打在一起，粗口连篇，还会偷地主家的酒喝。
接着，我又回到了十六岁，最后一次和外婆、妹妹相聚在一起的那个夜晚。
妹妹因为新来外婆家，一连好几天都睡不好觉，于外婆就给妹妹讲睡前童话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在一个美丽富饶的地方，有一个威尔王国。”
“直到有一天，一只庞大的、浑身长满黑色鳞片的恶龙来了。恶龙袭击了王宫，抓走了国王的小公主玛丽亚殿下。”
然后，梦里的我开始浑身抽搐，紧接着，我看到自己浑身开始长出鳞片，我手指和脚趾都在不断拉长，背后也开始长出毛绒绒的翅膀。
外婆和妹妹都惊恐地盯着我。
“赫拉斯你这个怪物，你就不该活着！”她们尖叫着，拿起桌上的鸡毛掸子开始在我身上扫来扫去。
……
我惊醒了。
接着我看到玛丽亚和克莱尔正在用草药在我身上的伤口处抹来抹去。
克莱尔正站在我的背上，指着插在我脊背上的那把属于米歇尔的长剑，摇了摇头。
接着他又说：“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会死掉。”
我说：“是吗，也许我就应该这样死掉。如果不是为了救你，我会这样吗？”
“是吗？”克莱尔哼了一声，“你救我我确实挺高兴的，但是谁知道你会把王宫弄成这个样子？”
“呵你这只恩将仇报的臭狐狸！”我气愤不已，“以后别再让我帮你的忙！”
克莱尔转了转眼珠子，立刻缓声道：“亲爱的赫拉斯，我这不是关心则乱嘛？你看王宫里现在一片惨状，要是伤害了无辜的人类那该多不好，这样不就和你的理想背道而驰，你就变成一条真正的恶龙了不是吗？”
我想到克莱尔奋不顾身地扑向巴内特替他挡下一剑的模样，脱口而出道：“克莱尔，你是怕我弄伤了你的巴内特王子殿下吧！”
“是又怎样？”克莱尔别过头去。
我继续说：“哦想不到你是这么的苦情，你看看人家巴内特王子有半点心疼你吗？”
克莱尔听到这话，立刻变了脸色，他把草药往地上一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城堡。
我看着克莱尔离开的背影，发现它原本三条尾巴又少了一条，现在只剩两条了。
不得不说，两条尾巴的九尾狐狸真不好看。
就这样，我和克莱尔不欢而散。
玛丽亚目睹了我和克莱尔吵架的全过程，她说：“龙先生，你真不该这样伤害一个爱者的心。”
我说：“我叫赫拉斯。”
“好吧赫拉斯先生。”
我又说：“请问玛丽亚公主你打算什么时候回王宫？我这里可不怎么欢迎人类居住。”
玛丽亚听到我没有礼貌的话语一点也不生气，她笑着说：“我正想郑重其事地和你商量一件事，赫拉斯先生，我想请你收留我一段时间。”
不愧是威尔王国的公主，连请求别人帮忙的话都说得这么煞有介事。
我说：“不行，王宫才是你的家。”
玛丽亚说：“那里不是我的家。”
我疑惑地问：“你是王国的公主，难道王宫不是你的家吗？”
玛丽亚听到这话，神色暗淡了下来：“好吧赫拉斯先生，我想问问你，你觉得什么才是家？”
我想了想，按照我记忆中的样子描述了起来：“家，当然是无论你在外面有多悲伤难过一回到那里就感觉到安全温暖的地方。”
我说这话时想到了外婆。
无论我在外头闯了多大的祸，即使鼻青脸肿地回到家，外婆一定会先温和贴心地关心我。她也从不会指责我，更不会打骂我，只是常常微笑地看着我，温和地告诉我不应该主动去找其他孩子惹事。
玛丽亚听到我的回答，忽然红了眼眶，我看见她一双漂亮的眼睛里顿时变得水汪汪的。
“不错，赫拉斯先生，引用你对家的定义，王宫不是我的家。”
“但……”我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玛丽亚扑进了我的怀里，大哭起来。
我呆愣在原地，这还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有女性离我这么近——虽然我现在只是一条龙。
玛丽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我只好用翅膀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同时心里也生起了同情。
看来即使玛丽亚贵为公主，她在宫廷里过得也并不快乐。
于是我说：“好吧公主殿下，我同意暂时让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玛丽亚听到我答应了，立刻就高兴了，闪着泪花的眼角弯弯：“多谢龙先生！”
“我叫赫拉斯·克拉克。”我说。
玛丽亚高兴地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一条水晶项链，刚刚好能套在我的前腿上。
她说：“我这条水晶项链有一百多克重，我把它送给你当作见面礼。”
我看着前爪上不灵不灵发光的水晶，心情非常舒畅。
水晶在这个国家里是万能的通行货币，就连动物们也喜欢那些闪亮闪亮发光的玩意儿，久而久之水晶也成了一些通了灵智的动物们的通行货币。
玛丽亚高兴地出了城堡，在花园里悠闲地荡起了秋千。
傍晚的时候，克莱尔带着一只母鸡出现在我家的院子门口。
“赫拉斯，我想了想，觉得你不应该就这样死掉。”克莱尔看着我说。
我说：“克莱尔，我也想了想，其实你和巴内特王子殿下挺般配的。”
于是，我又和克莱尔和好了。
玛丽亚正好从花园里走出来，她看到克莱尔怀里的鸡，眼里立刻闪过兴奋的光：“嘿，我提议今晚吃烤鸡，你们没有意见吧？”
然后，我和克莱尔就看到尊贵的玛丽亚公主殿下，撸起了袖子，亲自拿着一把菜刀追向了那只母鸡。
母鸡惊恐地满院子乱跑。
“赫拉斯，你确定她真的是威尔王国的公主？”克莱尔小声地问我。
“什么？”我正忙着满地收拾母鸡散落一地的鸡毛，根本没听清它在说什么。
“没什么，”克莱尔说，“我说要不直接生吃了吧。”
“不行！”我和玛丽亚同时异口同声地拒绝了克莱尔的提议。
我虽然已经是一条龙了，但作为人类多年的习惯让我依旧没办法对生的食物下口。
折腾了许久，母鸡终于被玛丽亚捉住了。
此刻我已经在院子里搭好了柴火，克莱尔捡来了几根树枝搭成烤架，玛丽亚则负责烤鸡。
只有一只烤鸡是远远不够填饱肚子的，于是我又去菜地里拔了几个南瓜，一股脑放进我的那口大锅里。
到了要生火时，克莱尔却犯了愁：“我们的火柴好像用完了。”
我看着地上的柴火，忽然灵机一动，尝试着收紧腹部，对着柴火喷了一口气。
一股火从我的嘴里喷了出来。
我惊喜万分，想不到大祭司那颗打进我肚子里的火球，竟然被我的身体自动炼化，我现在已经是一条会喷火的龙了。
克莱尔高兴地说：“以后我们生火可就方便了。”
玛丽亚说：“赫拉斯你真厉害。”
我们高高兴兴地分着吃了一只烤鸡和一锅南瓜汤，吃到心满意足的时候，我便载着克莱尔和玛丽亚在夜空里盘旋。
他俩高兴地躺在我的后背上数星星。
玛丽亚忽然指着天空一处说：“看，那是流星！快许愿，快许愿！”
克莱尔赶紧低头和玛丽亚同时许着自己的愿望。
我见状也低头许了个愿。
我希望能早些变回人类，回到外婆的身边。
如果不能变回人类，那我也希望能够见到外婆一眼。同时也希望我的生活能一直这样宁静美好下去。
……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会喷火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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