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第 167 章

柳月影清脆的声音响彻大殿,字字珠玑,振聋发聩。

祁昱看着眼前这小小女子,良久默不作声。

周汶和燕归梧有些紧张,不禁为柳月影捏了把汗。

大殿内静默良久,祁昱终是沉沉叹了口气,“柳当家这席话,朝中可无几人敢说。”

他温和的一笑,道:“柳当家请起吧!朕的梅昭仪很喜欢柳当家酿的酒,若得空,柳当家也酿来给朕尝尝,可好?”

柳月影一直悬着的一颗心倏然落下,她方才可是当真做好了抹脖子的准备了。

乍然放松,才觉方才因紧张一直全身紧绷,如今竟是酸疼得厉害。

她很想问问祁昱关于洛景修,可又想起鬼卿的话,便生生将焦急咽了下去。

她扶着地面起身,膝盖早已跪麻了,一时身形不稳,踉跄了两步。

身后倏然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托住她的一只胳膊。

鬼卿不知何时进了大殿,白纱后,他轻声道:“夫人,保重。”

柳月影愣了愣,看向鬼卿。

他的出现令在场众人都微微一怔,尤其是祁昱。

他高居上位,对这位“不速之客”稍有疑惑,清秀的眉头都蹙了起来。

在众人或意外或不解的眼神中,鬼卿缓步上前,立于大殿正中,抬手缓缓摘掉了头上的围帽。

白纱再掩不住那如谪仙般的气质,他抬眸看向祁昱,那双向来淡漠的眼眸划过一丝笑意,轻声道:“小六,一别经年,别来无恙。”

祁昱猛地站起身,惊叫失声道:“二哥!”

众人皆惊,纷纷看向鬼卿。

他立于大殿正中,天人之姿,风华绝代,神若冰雪,眸寒秋月,眉心一点朱砂,浑然天成,及腰的长发用一根素玉簪子簪起一半,一袭青衫,清风朗月,不染尘埃。

他还是鹿鸣山中那似天外飞仙的鬼卿,却也是王朝的二皇子——祁宸。

柳月影愣愣的看着面前的鬼卿,只觉脑子有点跟不上,头皮都带起阵阵发麻。

原来,他便是那位让先帝动了立储之心的二皇子!

原来,他对皇家事、朝中事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一切不是偶然。

有传闻说他被圈禁皇城,也有人说他死在了十几年前的诸王之战那一夜,尸骨无存,却任谁都想不到,他藏在了鹿鸣山中,一藏便是这么多年!

祁昱有些激动的快步走下上位处,甚至都带上了小跑。

一向沉稳持重的天子,到了亲哥哥面前,也不免显露出了两分少年心性。

祁昱于鬼卿面前两步之遥堪堪止步,带着些许不敢置信的细细打量着他,不觉红了眼眶。

二皇子祁宸生来眉间自带一抹朱砂,随着年岁渐长愈加赤红。

护国寺的方丈曾言,此子乘风踏月而来,贵不可言,若无开疆拓土之功绩,必遭天塌地陷之大劫。

恰似那神明降世,红尘历劫,要么建功立业,要么七苦加身。

此事乃皇室秘辛,民间知之甚少,就连朝中重臣,当年见过二皇子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世人皆知二皇子乃人中龙凤,万里挑一,可大多都是耳闻,无缘得见。

自小,先帝对二皇子寄予厚望,极尽偏爱,奈何二皇子生性淡泊,醉心诗书礼乐,对皇权富贵无欲无求,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能让先帝动了立储之心。

正如方丈所言,他没有立下不世之功,便要经历锥心刺骨的劫难。

皇权的路上布满了血腥与杀戮,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诸王之战那一夜的惨烈还历历在目,京都城被鲜血浸透,到如今好似都能闻到那血腥气,染进了历史的长河中,经久不散。

自那一夜后,二皇子便彻底消失在了世人的眼中。

祁昱贪恋的看着鬼卿,哽咽道:“这么多年,二哥去哪儿了!”

鬼卿纵容的笑笑,拍了拍他的肩头,如儿时一般,笑着道:“多大的人了,一国之君,怎还哭鼻子?”

祁昱吸了吸鼻子,逼退眼中的热意,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鬼卿含笑看向愣怔住的燕归梧,温声道:“劳烦燕大将军,送诸位出去吧,我同圣上叙叙旧。”

燕归梧回神,连声应道:“哦哦,是是!末将告退!”

说着,便冲发愣的众人使眼色,示意他们该告退了。

柳月影草草屈膝行礼,终是没忍住,抬头看了眼鬼卿,正巧撞进他的双眸。

那双眸子依旧清冷又悲悯,此刻含着淡淡的笑意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柳月影便懂了,他用自己换了洛景修。

方才的那声“夫人,保重”,是关切也是告别。

她所担心的事,没有问出口的话都不必再多言,有他在,一切皆安。

有一瞬,柳月影难掩鼻酸,心头闷闷的,她匆匆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气,退出了大殿。

***

待众人离去,祁昱迫不及待的拉着鬼卿落座,细细询问他这些年的情况。

鬼卿始终淡淡的笑着,言简意赅的说着自己的过往。

其实,当真没什么好说的,他在鹿鸣山中多年,平日里除了钓鱼便是钓鱼,枯燥又乏味,一句话便可概之。

至于他如何逃离的皇城,他未多言,只说——死里逃生。

当年,洛氏满门抄斩,洛老太师许是早有预感。

大祸临头之际,他吩咐部下,于关键时刻保下二皇子一命。

洛老太师同先帝一样,看中二皇子的品性,不是为他能否登临大宝,只为他心性纯良,大道无形,想要为先帝保住这方血脉。

诸王之战前夕,部下奉老太师遗命将二皇子早一步送出了皇城。

从此,世间再无当朝二皇子,他隐姓埋名,化为鬼卿,天高海阔,四海为家。

颠沛流离,流落鹿鸣山,遇见洛景修,纯属偶然,也许是洛老太师在天有灵,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祁昱长舒一口气,笑着道:“二哥还活着,当真是太好了!”

鬼卿淡然的笑着,“我能看到你长大成人,君临天下,心中亦是欢喜的。”

话锋一转,祁昱笑着问道:“二哥此番现身,是为了洛景修吧?”

明人不说暗话,鬼卿点了点头。

祁昱笑意无害,似个天真无邪的弟弟,歪了歪头道:“他是洛氏遗孤,二哥雄才伟略,你们二人若都在鹿鸣山,朕当真会羡慕的啊!”

鬼卿笑了笑,道:“我已决定,留在圣上身边,辅佐圣上,稳固朝纲。”

祁昱眼眸一亮,笑眯了眼,“当真?”

鬼卿垂眸一笑,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他此番下山,便回不去了。

长舒一口气,看向大殿门外,正如他同胡彪所言,洛氏曾救他一命,此番便当他还了吧!

再亲近的手足,他们也是生在了帝王家。

他的六弟七岁登基,如今已快十六载了。

皇权浸淫多年,早已不是少年心性,他首先是帝王,还是不是“弟弟”,端看帝王的心思。

帝心九重,圣心难测,疑心与忌惮是每位帝王的本能。

鹿鸣山有百姓的尊崇,有江湖的威名,有洛氏的血脉,就不可能再容下一个二皇子了,更何况这位二皇子还是先帝曾属意的储君。

当今圣上如何会不疑心忌惮呢?

鬼卿看着华美的庭院,此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无一不精,无一不美,是他熟悉又陌生的宫廷,却再也瞧不见他的溪水瀑布,竹屋小院,再也瞧不见那个静静相伴的她……

***

贺璋被“护卫”在偏殿之中,虽多日未出门,却也知外面发生的事。

他静静地坐在书房中,短短几日就好似老了许多。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门口把守的兵士恭敬行礼,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缓步入内。

贺璋慢慢撩起眼皮,扯了扯唇角,抬手拱了拱手,哑声道:“微臣见过圣上,圣上亲临利州行宫,微臣未能及时远迎,实在惭愧。”

他未起身行礼,往日里是因居功自傲,狂妄自大,如今却是当真身子疲软,起都起不来。

贺璋皮笑肉不笑,道:“圣上恕罪,微臣身子不适,实在起不来身了。”

祁昱不在意的摆摆手,如往昔一般笑容温润,打量着书房,笑眯眯道:“太傅住得可还惯?朕瞧着这里很好嘛!”

书房中,窗扇未开,稍显昏暗,光从窗格子里透进来,射下道道光影,能看到漂浮其中的细小尘埃。

贺璋的脸上始终带着笑,哑声问道:“圣上这是何意?微臣犯了何罪,竟被软禁于此?”

祁昱笑着道:“太傅何出此言啊?软禁?分明是为了护卫太傅的安危嘛!”

贺璋慢慢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一双眼眸有些冷沉的看着祁昱。

是护卫还是软禁,这还用得着打马虎眼吗?

祁昱看着贺璋那阴沉的脸色,笑意不改,背着手在书房中溜达,轻声道:“让朕想想啊……违逆圣旨,延迟返京,其罪一;擅居行宫,欺君罔上,其罪二;居功自傲,藐视皇权,其罪三。”

祁昱连连摇头,叹道:“啧啧啧,太傅当真是越来越不把朕放在眼里了啊!”

贺璋舒了口气,笑了笑,道:“圣上,微臣看着你长大,对你有教养之恩,辅佐之责,区区行宫,难道住不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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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龙吟玖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