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日日记挂

陆仪伶仍旧笑着,选择性屏蔽了沈姝的话:“我们是天生的朋友,她身上将淌着我的血,她明白我的一切,她知晓我的痛苦。”

“阿姝,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有朋友。”

她忽然要交付心事,声音很轻很轻,落到水中,转瞬就被潮湿吞没。

沈姝单挑了下眉,“我知道,你说过的。你说过我是你唯一的朋友,你喜欢我,你要杀了我。因为我这样的人活着就是受苦。”

她还记得陆仪伶的疯狂,毕竟一面说喜欢说朋友一面又要杀了自己的人只有她陆仪伶一个。

“是啊。所以我错了,我看错了你,我以为你会是我这样的人,可你不是。”

陆仪伶低低叹了叹,似无可奈何般道:“可我现在觉得,这样的你才生动些。”

沈姝直起身,睨着她笑意深了些:“是么。”

她转身进了房内,屋内陈设摆件一如往常,只是阿岁不见了。

沈姝并不在意,她将包袱放下来,沉思许久,终于意识到自己没有干爽衣服了。

包袱已经被雨淋湿淋透,她打开来看,里头没有干净衣裳了。

好糟糕啊。

沈姝无奈间,陆仪伶已经施施然进了门。

瞧见包袱,陆仪伶笑着安慰沈姝:“不碍事,洗一遍晾干就是了。”

沈姝抬眼看她,陆仪伶身上倒干干爽爽,无一丝血痕污迹。

陆仪伶抱起包袱问她,“你还走么?”

沈姝摇头,“走不了了。”

“我给你洗罢。”陆仪伶笑的温和,细声细语嘱咐孩子般和沈姝说:“听话,去找宴奚辞借套衣裳,总不能一直穿湿衣服。时间长了,没病也穿出病了。”

沈姝狐疑地盯着陆仪伶,她觉得这样不对,想拿回包袱时,陆仪伶已经飘飘然走远了。

这算什么?

沈姝默然,是把她当成她那个不存在的女儿了吗?

她在房里走了两圈,想了想,还是去了宴奚辞的住处。

不知为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于沈姝而言,阿泉还是那个小孩子。

她还没来得及告别就消失在阿泉面前。

现在,是真正的未来,属于沈姝的时代,阿泉是过去时,宴奚辞才是现在时。

沈姝想知道阿泉……

不,不能这么说。

阿泉就是长大后的宴奚辞。

这毫无疑问。

沈姝只是……有些不习惯。

她和阿泉一起生活了几个月,但和宴奚辞也仅仅是相处了几天而已。

而且,她该怎么称呼宴奚辞呢?

沈姝想起来最开始那个梦,那并不是个梦。

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而且,宴奚辞一开始就知道她的名字,在她完全不认识她的时候。

所以,她是记得小时候的发生的事?

可是……倘若是那样的话,为什么见面的时候不说出来?

还有,为什么她看见了陆仪伶倒在血泊里一点也不意外,仿佛习以为常一般。

宴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只剩下宴奚辞一个人,为什么宴奚辞会从活泼可爱的阿泉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好多好多疑问缠绕在沈姝脑袋里,被猫扑抓过的毛线团般无序杂乱,她只觉得自己也被卷进了巨大的谜团里。

她是被蛛网捕获的飞蛾,从离开潍城开始,便钻进了命运造就的牢笼中。

一路行至宴奚辞的住处,沈姝方才注意到,原来阿泉从未搬离过住所。

只是盛开着寒牡丹的地方原先该堆两只圆滚滚的雪人。

到了门前,沈姝深吸一口气,才抬手敲了敲门。

“阿姝?”

宴奚辞披衣打开门,垂眸目光落在湿漉漉的沈姝身上。

“昨夜下了雨,你出去了?衣裳都湿了。”

不知为何,宴奚辞一开口沈姝便产生了一种很强的割裂感。

她还不太能接受小团子变冷美人的事实,只低头盯着宴奚辞绣着荷花暗纹的衣摆,小声道:

“阿泉……”

她实在叫不出姐姐这两个字,只是说:“昨夜发生了许多事,我很想知道……”

话到嘴边,又被迫咽下去。

宴奚辞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进了房门,才是清晨,初升日光却照不进这间屋子内。

昏沉光影下,沈姝盯着她的背影,终究是忍不住,说:“阿泉,这些年过得好吗?”

小小一只萝卜头长成如今这副模样,其中辛酸苦辣该是旁人无法知晓的。

宴奚辞却愣了下,她侧身掀起眼皮,黑沉沉的眸中似有幽微鬼火闪烁,全烧在了沈姝心头上。

“……你,想起来了?”

她语气艰涩,身位骤然和沈姝拉近,又在将将要相撞时急急停下,小指几不可察地颤着。

“沈姐姐……”

她忽然改叫她沈姐姐,一声接着一声,似乎要将这些年缺少的都补回来。

沈姝听得很不是滋味。

她轻轻拉过宴奚辞的手,应声答她:“我在呢,阿泉。”

“对不起,我那时候该和你说一声的。”

她同她道歉,为自己没有正式告别就立刻了阿泉的时间。

她没能和阿泉一起过个好年,反而让她更难过。

“阿泉,”

沈姝仰面,眼底歉意深沉,宴奚辞细细看去,只有歉意。

她们的时间并不是共通的。

至少现在还不是。

“没关系,我理解的。”宴奚辞低头,忽然说:“我继续叫姐姐阿姝,好不好?”

她说这话时是盯着沈姝的,眸光直直相触,坦荡至极,偏偏微低了头,垂下的发丝扫过沈姝耳侧,发着痒。

这次轮到沈姝愣住了。

“……当然可以。”

阿泉小小的身影和此时的宴奚辞重叠在一起,沈姝别开眼,突然发觉心尖随着眨眼的动作颤了颤。

她是要走的,离开宴家,离开青城。

但,为了阿泉……沈姝决定缓缓再走。

她来宴家是为了避祸,沈姝想。

这是她最初的目的。

宴家的事和她无关。

她的姨母早已死在了京城,宴家并没有她的亲人。

沈姝又想,宴奚辞只有她了。

她自觉担当起长辈的角色,就像小时候教她识字那样。

复杂心绪在心头过了个遍,沈姝方才回过神,想起她来这儿的主要目的。

宴奚辞眸色复杂地拿来了一套素净的衣裳递与沈姝。

沈姝到里间换了衣裳,解开坠在腰间的玉佩时才发现原先光洁的玉佩不知何时沁了血色,沈姝试着擦了擦,没擦掉。

玉佩上染了血,不知道是谁的。

这玉佩是同行的老道士送给沈姝驱邪避凶的,如今染了血,沈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不是说玉石有灵吗,倘若染了血,作用怕是会适得其反。

沈姝对这方面认识只是一知半解,她索性收起玉佩,打算找个懂道法的问问。

她换了衣裳出来。宴奚辞正在外间候着,看见她,只是压低眉眼,问她今日要做什么。

沈姝还记挂着阿嬷的信,便说:“去找昨天那个阿嬷帮她代笔写信。”

说完她忽然想起来昨日曾把阿嬷给的包裹落在宴奚辞这儿了,于是朝她摊开手:“阿泉,阿嬷给我的东西还在你这儿呢。”

宴奚辞的眸光便落在她摊开的掌心上,麻布已经被取了下来,露出掌心中已经结了痂的粉肉,点缀着沙沙似的暗红,触目惊心。

“还疼么?”

沈姝也跟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她先前完全没注意掌心的伤,今次看到了发觉出些微的痛感。

却摇头笑道:“不疼了,都快好了。”

她朝着宴奚辞眨了眨眼,掩耳盗铃般换成另一只完好的手朝她讨要落下来的包裹。

又问她:“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城内好热闹的,我们一起去逛一逛啊。”

就当是弥补那个未过的年,沈姝默默想。

回来之后她还没有和阿泉好好在一起过,而且,沈姝也尽量不让自己那么好奇阿泉的过去。

她其实很想问的,她想问阿泉有没有被她的师尊好好对待,过得怎么样,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

沈姝期待着望着宴奚辞,想她点头。

宴奚辞却在艮长的沉默中摇头,她躲开沈姝闪着光的眼睛,只是说:

“阿姝,我等你回来。”

沈姝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下来,说:“也好,那你想要什么,吃的玩的,我给你带回来?”

宴奚辞长久凝着她。

那双狭长上挑的眼睛里不再是孩童的天真稚气,而是化成了看不清的雾,里面或许有沈姝,或许还有些别的东西。

她已经不再是需要沈姝保护心疼的孩子了。

沈姝后知后觉。

宴奚辞如今是个年纪比她稍大一些的成人,而她对待她的方式依旧是对待阿泉的那般。

这样不好。

沈姝想,她要改掉。

她眼睫颤着,蝶翼般试图挡住宴奚辞的注视。

“你不想要的话我以后不问了,别那样看我了,好不好。”

是怎样一种眼神呢?

沈姝也说不准。

凝视,甚至是逼视,仿佛一滩死水涌动着枯木,沈姝觉得她要陷进那滩死水中去,会溺死在里头。

她反应惊慌,因为从未被这样注视过,觉得危险,又觉得注视她的人是个孩子,避开可能会伤了孩子的心。

她用和阿泉说话的方式和宴奚辞说话,同她商量。

但阿泉早已是成人了。

宴奚辞忽然笑住,她敛眸藏锋,只轻轻道:“阿姝,明日也这样问我好不好?也许我明日会有想要的东西需要你带回来。”

她拿她当姐姐,也拿她当沈姝。

所以,姐姐,往后要日日这样记挂着我啊。

卡文了,嘎巴一下就死键盘上了[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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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日日记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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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梦
连载中麻辣香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