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道岐阳国的宝藏到底是什么东西么。”任千霖问道。
鲛人摇摇头：“只是听闻，从未见过。”
姜琦从背包里拿出饼干想垫垫肚子，但那盒饼干湿哒哒的软成棉花一样，轻轻一吹就碎开了。
他把饼干往地上一扔：“咱们要不继续走，口粮都被水泡了，再等下去要饿死了。”
任千霖看着怀中的人鱼，问道：“你呢，回松林那边去么。”
鲛人摇头：“我想和你一起走。”
“你在陆地上行动不便，真遇到突发状况恐怕没人能保护你，跟着我们生死未卜，回你该回的地方去吧。”
鲛人撇着嘴：“我能走，我可以走！”
他双手撑地慢慢站起来，两片尾鳍像两只紧紧并在一起的小脚丫，他扶着大石头往前挪动了两步——
“牛批，照你这速度等找到宝藏宇宙都毁灭了。”姜琦嗤笑一声，“哪来回哪去吧。”
鲛人委屈屈，双手搅在一起，时不时抬眼看看任千霖，玻璃眼珠里写满期盼。
任千霖拉起鲛人的手，牵着他慢慢走到河边，看着滔天宽阔的大河，他抬手指了指河对面灿烂的霞光：
“等下一次霞光出现的时候，我们会再见面的。”
鲛人低着头，身上的鳞片折射着温润的光。
最终，他还是慢慢俯下身子，鱼尾浸入河水中，他抬眼望着任千霖，尾鳍摆了摆：“你知不知道，在我们鲛人族的规矩里，摸尾巴代表……交.配。”
任千霖：？
“还有。”鲛人直起腰身，长发飘飘遮盖住半截精致的面庞，“我是攻。”
话音一落，小鱼人纵身一跃跳入水中，优雅的身姿只溅出平平一层细小水花。
鲛人在水里转了个圈，笑得眉眼弯弯，大尾巴扬了扬，伸出胳膊冲任千霖挥挥手：“夫人，一路顺风~”
任千霖：……
他一回头，就见一排人直愣愣站在那里，用怪异的目光盯着自己。
“千仔，你什么时候和这人鱼这么好了，夫人~一路顺风~”姜琦模仿着鲛人的语气酸溜溜道。
任千霖脱下洗了水变得厚重的棉服，使劲拧了拧：“眼缘是个神奇的东西。”
他那张被水清洗过的面庞异常明艳，乍一看脸部周围一圈好似都散着金色的光，任千霖扬起嘴角笑笑，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池寅身上：
“你说对吧。”
池寅转过眼球看了他一眼，无动于衷。
休息好了，湛辰瑜展开手中的地图，对照着眼前漆黑的山洞看了看：“地图上显示我们应该是要穿过这道山洞，但是，这个标记是什么意思……”
地图中画着山洞的位置旁，出现了两个小人脸的标志，小人面无表情，在头顶还有一个“→”的箭头符号。
“这小人会不会代表我们，头顶的箭头是指要我们从这个洞口穿过，就是个简单提示。”姜琦道。
湛辰瑜收起地图摇摇头：“不知道，但万事小心为妙。”
几人稍作整理，重新背上行装上路。
山洞入口处十分狭窄，最多容纳一人通过，一行人自觉站成一竖列，轻轻踏过脚底柔软的淤泥，由姜琦打头慢慢向里走去——
阒寂狭窄的洞里时不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乍一听像是几人的脚步声，但仔细倾听，却又不是。
不过这种山洞里蛇虫鼠蚁样样俱全，有点动静也不足为奇。
姜琦举着狼眼手电，小心翼翼地照着最前方，前面依然是长不见尽头的洞道。
“等一下。”池寅忽然低声道。
他抬起手电，顺着山洞的洞壁照过去——一抹彩色映入眼帘。
众人停下脚步，所有人手中的手电都齐刷刷向洞壁照过去。
“这是，壁画？”任千霖凑近一点，看着墙壁上色彩鲜艳活灵活现的人物形象，即便是过了这么多年，或许因为洞内空气流通不畅，因此壁画受氧化较轻，保存的还是完整如新。
画面中，一行身穿黑色长袍的小人抬着一只轿子，轿子的门帘上绘制着造型诡谲的珍禽鸟兽，其中为首的黑衣小人跪在轿门前，双手高高举起，不知道是在进行什么奇怪的仪式。
再往前看看，还是这群黑色小人，他们围着篝火，姿态各异，而篝火里面好像隐约有条多足大蜈蚣。
但不知是画匠能力有限还是什么原因，这些黑衣小人无论摆出什么姿势，脸部却都是正面，眼球全都朝着右边看过去。
湛辰瑜轻轻抚过壁画上的篝火，神情严肃：“一般情况下，古时的壁画多用作装饰，商代壁画技术并不发达，这幅壁画好像是绘制了某个故事，确切说是某种仪式，而且如此完整长幅的壁画在这个年代也极少见。”
“看出来不发达了。”姜琦插嘴，“你看，眼睛全都朝着一个方向，估计这画师放现在也就幼儿园大班的水平。”
湛辰瑜摇摇头：“既然有较为精致的人形陶俑出土，说明那个时候对于人体的掌握已经小有理解，画师再不专业也不可能把眼睛全部画向一个方向，很大概率是壁画中这种风俗或者仪式本身就是这样。”
她的瞳孔中映照出一张张毫无表情目光怪异的人脸，以及那条在火中挣扎扭曲的蜈蚣，甚至于，好像听到了来自三千多年前青铜礼器的奏乐声，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湛辰瑜死死盯着壁画，瞳孔中的焦距慢慢涣散。
“湛小姐、湛小姐？”任千霖喊了她两声。
湛辰瑜愣了下，忙回神，看着眼前年岁久远的壁画，眼神动了动：“如果没猜错，这幅壁画应该是某种仪式的过程记载，我想拍几张照片。”
她掏出相机摆弄两下，脚步慢慢向后移，找了个合适的取景，“咔嚓”一声，怪异的人脸便全数出现在相机屏幕中。
任千霖故意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他抬头看着越来越远的队伍，忽然从包里找出小刀，从壁画中刮了一点红色的颜料收集进纸袋里，揣好纸袋后马上去追大部队。
不是手贱去破坏文物，而是，有用。
大部队愈行愈远，渐渐消失于漆黑狭长的山洞中。
洞壁上的画卷依然清晰鲜艳，画中神态各异的小人离开手电的照射后一点点隐匿于黑暗中。
忽然，他们的眼珠动了下，继而全部齐刷刷从右边转到左边，凝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
****
洞口不算长，也就二三百米，渐渐的，随着几人脚步的迈近，洞道也逐渐宽阔，不远处出现了一个小白点，散发着耀眼的光晕。
“前方是出口。”齐楠从后背上拿下枪，伸手拦住后面的人，“小心一点。”
众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走到山洞出口时，齐楠的手指已经扣在了枪扳机上。
只是——
一走出洞口，山林野涧的清新感便扑面而来。
放眼望去，覆盖着薄薄积雪的茂密松林好像和来时路过的地方大差不离，山林中高浓度的阴离子让大家耳目一新，大脑清晰身体清爽。
几人登高望远，向着斜坡下方看去。
“下面好像有个村子。”姜琦眯起眼睛，看着山中那一片片稻草铺成的屋顶，心中不免多了几分喜悦，“今晚有落脚的地方了。”
说罢，不等众人劝阻，他一个委身顺着斜坡上的积雪滑了下去，嘴里还嗷呜乱叫着，宛若游乐园的快乐儿童。
“下面很安全！哥几个快冲啊！”姜琦在下面挥手示意。
剩下的人在接收到“安全”的信号后，也姿态各异的或滑或走的踽踽下了斜坡。
任千霖回头，想看看后面还有谁，结果却发现，湛辰瑜还在斜坡上，她蹲着身子藏在几株冬青植物后面，眼睛直直看着坡下。
青灰色的浓雾遮掩着她的身躯，所以没人看到她嘴角那一抹笑。
她嘴角抽动着，几声微弱尖细的叫声从她嘴中传出。
“下来呀。”任千霖轻轻喊道。
湛辰瑜沉默半晌，忽然趴下身子，腹部紧贴在地上，接着四肢并用快速地向下爬来。
任千霖看着湛辰瑜，呼吸一滞。
只是她下来后，平静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随手打开地图，神情并无异样：“地图上显示前面有个村庄，而且周围没有标记，应该是很安全。”
前方不远处果真有处村庄，比起来时经过的旺门村这村子更加萧条贫困，房顶都是用茅草铺成，房梁门柱粗糙朴拙，而且看起来还挺新，应该建成没多久。
但茅草屋只有寥寥几间，与其说是村子，不如说像是个临时建造的落脚点，站了半天，一个NPC村民都没看见。
滴答、滴答。
任千霖忽然感觉额头上落了凉飕飕的水滴，抬头一看。
毫无征兆的，大雨倾盆而下。
一行人也无暇考虑过多，随便找了间草屋冲进去躲雨。
“妈蛋，来这鬼地方后我的衣服就没干过。”姜琦脱下外套，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任千霖也脱掉外套，擦着脸上的雨水，随即打量起这座简陋的小草屋。
兴许是为了防蛇虫雨水，这些草屋都打出了一层木板做的架空层，地板也是原木，好些地方都已经腐烂虫蛀，出现了一个个小洞。
“嘭！”
地板忽然震了震。
几人循声望去，就看见湛辰瑜正站在草屋中间，低垂着头，长发散下。
她慢慢摆动着双手，忽然一跃而起。
“嘭！”接着重重落地，脚边的灰尘瞬间扬起。
“姐姐您干嘛呢，这房子可不结实，您别再给跳塌了。”余臻赶紧出声阻止。
湛辰瑜猛地直起身子，抬起头迷茫地看向众人。
那一张张略带愤怒的面孔，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
“湛小姐，休息一下吧，来吃点东西。”只有任千霖略显友好地招呼她过去。
湛辰瑜慢慢走到任千霖身边坐下，随手接过他递来的饼干，看了看，咬了一口。
“呸！”她吐了吐舌头，饼干渣掉在脚边。
任千霖看着她，目光沉然，随手收回了剩下的饼干。
吃饱喝足，几人点了把篝火，找块干净的地方躺下睡觉。
湛辰瑜躲在草屋门口，膝间摊着她的笔记本，依然淡定自如的在上面写写画画。
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湛辰瑜抬头看着篝火，橘色的火焰投在她的瞳孔中。
屋里是某几位拖拉机般的呼噜声，掩盖了屋外的雨声。
任千霖对着墙壁侧卧着，眼皮发沉，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吱呀——”破索索的木地板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
任千霖抬眼，头一点点向下移动看去。
一双纤细赤.裸的脚，脚底沾满泥巴，脚踝微微抽动。
那双脚慢慢踏过排排木地板，一步一步向着门口走去。
视线悄悄上移，女性细卓的腰身被长发覆盖，湿漉漉的头发一缕一缕贴在她的后背，就这样缓缓地下了楼梯，踏入滂沱大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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