寮房屋前有两个砖砌的小花池,侧边有两棵老槐树,房子不大但是清净幽雅。
江露沐坐在树下,“冯叔,树下你能摆一套石案吗,我们带来的那些茶具就能用了。”
“能,那这几天我再下山一趟。”
“那些物什都在宅子里?”
“夫人留下的?对,在暗室,夫人的产业太多,如今还没整理完。”
“死物件不急,主要是商铺和田庄,我怕娘亲去世有人起坏心思。”
“夫人去世前,让我去视察了江南的产业,换了一批吞私账的,等过两年再换一批,还有就是夫人当时不能在江南,一些粮铺,布庄压价压得厉害。再就是京城目前还没什么。”
江露沐轻咬了咬唇,静静沉思了一会儿,“再过段时间,豺狼虎豹就该闻着味儿来了。
“把明面上东家是娘亲的店铺整理出来,放出消息说大部分被收给了一位姓海的富商,江南海家与李家是对头,记着是大部分,我们先捯浑了湖面,然后再挑一个好点的铺子,说是要出的最后一家,价高者得。以后你新培养几个机灵的,脸生的去收账,我们先明哲保身几年。”
冯谦见小姐已经有了某种与夫人一样坚韧的气质,眸中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慈爱的眼神,低头说是。
“明日开始,早上我与小晟去诵经。”江露沐凝着冯谦的反应,
“殿里已经燃上了娘亲的长明灯。”说完便不再说,直接进了屋里。
冯谦站了许久,直到一片树叶擦过脸边,转身朝大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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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小香炉隐隐飘着白檀香,空荡荡的墙上已经挂上了字画,小轩窗的窗帘也已经换上了芙蓉纹软烟罗纱帐,卧室被一扇玉兰鹦鹉鎏金立屏隔开,几案和桌椅上摆上了带来的芙蓉白玉茶具、攒金丝弹花软枕,霓裳羽花瓶上插着刚采来的石榴花,房间不大,却很温馨。
江露沐半斜在窗下的罗汉床上随意捏起一块糕点,蓦地道,“嬷嬷,小晟呢?”
“与清缘在一处呢,早上吃过就去了。”
江露沐听到便兴起,勾唇道,“我去瞅瞅。”
一路大踏步冲到大殿不见身影,便又去了藏经阁,顺着来到西禅房的时候,就见两个小孩头抵头不知在干什么。
偷摸走到两人身后,便见一本经书,小呆头正在旁边纸上写着什么,就听见自家弟弟忽然一笑,“看着比姐姐写的好看多了。”
江露沐绷直了身子,当即面目狰狞,一个暴栗落在小江晟头顶,
“嗷!”小江晟回头一看是自家面目狰狞的姐姐,笑颜逐开,“姐姐你怎来了?”
“我不来还不知你小子想挨打呢。”
“哈哈姐姐息怒,快看清缘的字。”
江露沐探出身子,便见上头方方正正一排小字,‘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
瞳孔微微一震,又仔细看了两秒,这一排小字直接斩杀了江露沐对自己文学素养的自信,江露沐脑中翻来覆去一个想法,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威胁,一个五岁的小屁孩居然比七岁的自己写的还好,严重威胁了自己身为老大的地位。
咳了一声,神情木然,“字迹端正,很好。
“你与你师父学的吗?”
“我什么都是跟着师父学,哦除了一样,偶尔会跟着师叔练拳脚。”清缘不知她为何这么问。
江露沐见这小孩还会拳脚,差点没站稳,“你师叔是谁,为何不曾见过?”
“师叔前段时间去云游了,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江露沐一脸痛惜,看着这呆子仍然一脸呆样,当即下定决心,要超过这死呆子,稳固自己老大的地位。谁也不知江露沐什么时候给自己封的老大。
“你们什么时候学?怎么学?”江露沐恶狠狠的看着清缘,
“嗯?就是诵经啊,每天早晚课诵一次。”清缘不着头脑,斜歪着脑袋。
“诵什么经!?你这么小,能认得全字?”
“就《十小咒》什么的,认不全啊,大都是跟着师父念。”清缘纳罕,现在红尘中人会忽然这么吓人吗。
“好,把书单给我,往后我监督你课诵。”江露沐一本正经。
“好。”清缘乖乖写好各本经书,心里很是愉悦,眼里的笑意荡漾开来。
江露沐拿着书单当即去找书,仿佛能看到身上燃着的熊熊烈焰。
清缘扭头问小江晟,“她这么喜好读书的吗?”
“嗯,姐姐很厉害。”刚说完就见姐姐又转头回来,
“忘了说了,小晟,以后也要与我一起记住了没。”
“没有。”
“嗯?”
“记住了姐姐。”
小江晟说完便对清缘说,“姐姐不厉害。”
清缘低头扬唇轻笑,浅淡的笑声不停在屋中回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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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露沐抱着经书回到寮房,便又出门去寻冯叔。
想了想就走去大殿,果然看到冯叔坐在蒲团上,遂上前细细端详其人。
“这位施主,何事困扰啊。”
冯叔看着江露沐专注看着自己,便默默站起,莫名其妙回了句,“生死。”
江露沐听见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叹道这世人怎么总爱作高深。
“生死这种小事先放一边,我有件大事想让你替我去办。”
冯叔听到此便立刻来了精神,双目圆瞠,“什么大事?”
“我想亲自管理一间书肆,你去看看有没有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那种。”
冯叔听完便又坐下了,瞥了一眼,“晓得了,明天我就下山。
“你这般年纪确是该读书的年纪,整日招猫逗狗有甚出息。”
江露沐愤懑感叹,这老匹夫实是聪明,让人想发作又发作不出。看来提高学识储量迫在眉睫。
“有一事我顶顶好奇,冯叔,如你这般年纪的人应早都有家室了,怎不见你提及家人。”
冯谦抬头看向佛像,不见言语。
江露沐见他一副要羽化成仙的模样,不耐烦抬脚便要走,心想有一天总能撬开这老匹夫的口舌。
正要出门时,忽然听到沙哑的一声,“她走了。”
“谁?”
便又没动静了,摇摇头大踏步走了,感慨大人们什么时候能改掉爱作深沉的毛病。
江露沐回到屋中便对嬷嬷说,“嬷嬷,你去找几盒好的饼茶来。”
细细琢磨了一会儿,拿着银针白毫先去了老法师处,后又捎去给释寂师。
傍晚时烈日已经西斜,寺中遮天蔽日的松柏随风轻轻抖动,撞钟声缓缓响起。
江露沐放下手中冯叔前两日运来的首饰,看着堆的东西计划明日再继续收整,推门去寻疯玩儿的弟弟。
走到藏经阁不见人踪影,来到钟楼的时候见到小呆头抱着一只可怜可爱的小橘猫,两人一下一下的顺着猫毛。
江露沐走上前也摸了一下猫头,“好标致的小猫。
“怎这般小,母猫呢?”
“没见到,就见到这只小猫。”
“这小猫应是迷路了。”
江露沐听着这小猫细弱的叫声,接过小猫,“我带去先喂些米糊吧,该去吃饭了,对了小呆头你师父在寻你,小晟随我回去。”
抱着小猫,牵着弟弟,夕阳笼罩着。
“姐姐,我们要养这只小猫吗?”
“你想养吗,我是看着它可怜,而且母猫也许在找它。”
“想养,我们可以等母猫来。”
“那就先养着,到时候可不要哭,对了,给它取个名儿吧。”
“取什么呢?”小江晟抬头看着姐姐,眼睛亮晶晶。
江露沐抬头看着殿宇映射的柔光,
“一身橘色,就叫夕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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