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药刑

现在这个季节的苹果不是很甜,不过,多放一点糖抵消掉它的酸味就够了。

维尔利汀站在厨房桌案边,边哼着歌边调着面粉,比她高大许多的路西汀站在她身边给她帮忙,挽起袖子跟她一起将苹果酒倒入馅料。

“能碰带酒的东西吗?”

“当然。”

路西汀随口问,维尔利汀轻轻答道。瓶罐轻轻碰撞的叮响之间,窗外的鸟飞上树梢歪头细瞧着窗内并肩的两个人。

这种最日常的对话,他们之间也许多年没有和身边人进行过了。

美中不足的是,清晨的日常时刻中还有人来打扰。

“公爵阁下,”侍从来到门口,立即噤声。他们那位一看就不好相处的公爵现在正和疑似夫人站在里面忙活晨间事,他正在思考着现在进去开口到底是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昨天走的法伦先生让我来帮他给您带话,说要处理的那些人都已经处理好……”

“到那边说。”路西汀立即制止了他。

他随手拿布巾擦掉手上面粉,低声和维尔利汀说了几句话,转身离开厨房。

阳光正好拂到女人面庞上。等他们走到另一侧走廊尽头后,黑发女人向后一点轻靠向门口,不露声色留意他们在说些什么。

原来路西汀昨天就该走了。怪不得那位叫法伦的侍卫今天不在公爵身边,他早就先一步替他回到了领地内,处理那些不得不处理的东西。

路西汀的声音听上去如常,并没有在为没有亲自“处理”某些人而感到不放心。

厨房门内的维尔利汀轻轻侧过身,不着痕迹将目光放过去。

是因为她他昨天才没有走么?

那场从凌晨开始的高烧持续了整整一天,烧得她意识都沉进黑海中模糊无比,只记得一天之内都有人每隔一会儿就给她喂那苦得要死的药,再用毛巾擦掉嘴角溢出的药汁。

太阳升起落下一个来回,再醒来时已经是今天早上。

路西汀披着衣服睡在床对面那张椅子上,维尔利汀不发声音赤着脚走过去,轻轻抚上他的眉心。

路西汀的眉眼比大多数贵族美少年都要深邃,闭上眼睛时,比醒着还要不可接近许多。

除了突然醒过来盯着她让人很尴尬之外,一切都还好。

昨天路西汀衣不解带照顾她,还给她做了能喂进去的粥。为了表示感谢,她今晨提出要给他做她最拿手的苹果派。

但其实做得还没有他好呢。路西汀实在看不下去了,亲自来指导。调馅和面都重新来了一遍,至于那团混成一坨稀稠不分的苹果面团,可以放在一旁,姑且算作果味面包的预备。

“……不是说是最拿手的东西么?最拿手的东西都做成这样,你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到底是怎么做饭的?”

路西汀实在对她如何一个人成长感到疑惑。

“我不做饭啊。”

维尔利汀随口答道,沾了一点儿加了酒的苹果馅料放入口中,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都是直接找野菜吃的,没有野菜野果子也凑合凑合。”

就是野果都酸不拉几的,而且也很难找到没毒的野果子。维尔利汀眸光暗了暗,把后面那些能暴露她可以辨别野果有毒的话都藏了起来。

对于她来讲有的吃就不错了。没被艾丝薇捡到的时候她还捡垃圾吃,可惜妈妈做的饭也没吃上几年,还没跟妈妈学会做饭,她就又吃不上饭了。

维尔利汀又沾了一点苹果馅放进嘴里。

外面那些野果子都酸得要命,路西汀调的苹果馅的甜甜味道她喜欢。

路西汀微微垂下眼眸,在维尔利汀没发觉的时候侧目看她。

维尔利汀跟他相处时变了些许,越来越不像是一开始那个柔弱的形象了

她的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为什么要嫁进伯爵府来。

她到底是怎么成长的,以后又想到哪里去。

这些他都……

“威尔凡登公爵阁下,我们老爷让我来询问您,您今天是否同意前往——”

“谁让你进来的。”

穿着较为正式的男爵仆从立刻打了个寒噤。

那位大人分明遵循贵族礼节地没有用肮脏字眼,可他潜意识里却像被提着耳朵听了后面那句“滚出去”。

路西汀神色不善,双手撑在桌案上,连回头都没有回头。

不就是做个苹果派么,怎么一个个都来打扰他们……

“公爵阁下,”

男爵仆从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鼓起了莫大勇气,眼一闭心一横道:

“听说您昨天拒绝作为证人出席伯爵被刺杀一案的公证会,我们老爷很关心您,问您是否身体不适,今天是否愿意去他府邸小聚一下……”

“让他先成功立案再谈什么公证会吧。”

路西汀看了眼旁边女人。他还有些事情想和她说。

不过,在那之前,他的确是该到那位跟他没什么关系的“堂叔”那里跟他聚一聚了。

维尔利汀微笑着跟他说没事告了别。

维尔利汀沉默地盯着他们走远的背影。

他们走后一开始预料到的人果然来了,来的人对她向外伸了伸手臂:

“艾丝薇夫人,请吧。”

“艾丝薇夫人”在围裙上擦了擦刚切果用过的刀,对着刀照上自己的眼睛,里面的寒意胜过坚冰。

“关于伯爵被刺杀一事……”

“我没有发现维尔利汀夫人动手的证据。”

“那您也无法证明她是无罪的……”

“先熟读一下圣堂新修的律法再来污蔑人吧。”

年轻的贵族懒散坐在男爵家的沙发上,对面前的一切包括这个觊觎财产的老东西都感到无聊。

“还有什么事么?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说完不等他答话立即起身,摆明了不准备给他一点面子。

男爵只好讪笑道:

“就算您现在回去,您也见不到那个弑了夫的女人啊……”

路西汀的背影静默了一瞬。

下一刻,老男爵只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道冰凉。

“刀、刀刀刀……”脖子上的刀刃似乎靠近了一分,微微一动就能感觉到血液在涌出。

路西汀根本没带刀,他竟然敢拿自己腰上佩戴的刀刃袭击自己!

“她在哪?”

老男爵双腿颤颤,惊恐从眼眶中呼之欲出,对面狠厉的眼神映在他的眼瞳里。正欲说出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大门门口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那种贱妇当然是该死在她该死的地方!”

威严而带有力度,声色和死去的庇安卡有五六分像。唐克纳顿领附近大领地的领主,核心领地的领主之一,希尔伯特公爵。同时也是唐克纳顿原先旧领主的父亲。

希尔伯特公爵走过来,怒目瞪着路西汀。

“为了一个贱妇你竟然敢威胁你的亲族!她果然是会蛊惑人心的女巫,死有余辜!”

他知道自己这个孙子还恪守上层阶级的风度,他不会杀了老男爵,这么做只是为了最快逼他说出那个贱妇的所在之处罢了。

路西汀一直以来接受的都是最精准狠的教育,从本能里深谙怎么做才能最快抓住别人命门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希尔伯特公爵来到大厅中央明亮的灯光下,所执多年的手杖在光下映出金色华光。他用这手杖重重敲了下地面,浑浊眼神在孙子和亲族堂弟身上扫视一圈。

“我早说庇安卡不该娶一个黑发的女人。维代尔昨天就传递消息给我了,说是那个贱妇害死了你哥哥,你却还帮着她说话。”

“所以我今早特意赶来了。你想再见她?等你明年回来给你堂兄认罪,也许我可以给你看看她腐烂的骨头。”

他的一个两个孙子全被那女人蛊惑,圣堂“女巫会覆灭整个王国”的预言果然有几分可信度。

路西汀冷冷盯着他:

“维尔利汀在哪里?”

“不用想着去救她了。她既然一开始就对你堂兄别有用心,那就合该在他死后给他陪葬。”

掌控目前局面的老公爵很快又恢复了他的贵族风度,说话慢条斯理带着冰冷,一开始见到路西汀时的愤怒仿佛根本不存在。

他那常年不在他身边成长的孙子竟然盯着他,神色像极了那女人豢养的一只鹰。

没关系的,耽溺于美色又算什么,他很快就会知道,世界上不只一个维尔利汀那样的美人。

“别再傻傻地认为她真的无辜了。我们屠尽了整个国家的黑发女人,难道你真觉得她不对我们心有怨恨吗?”

“你似乎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

“她的黑色头发就是证据。”

老公爵再次摩挲一遍他的拐杖,拐杖上面缓缓折射出暗金色的流光。

“她原本就是女巫,就该有女巫该有的归宿!”

十年前圣堂颁出了女巫会毁灭整个庞加顿的预言,凯撒皇帝亲自下了剿灭整个国家的女巫的命令,所有领主都是执行人,所有领地都不再有那些人的容身之处。心有怨言又怎么样呢?为整个国家的存续作贡献吧。

哪怕他们心知肚明那预言不过就是凯撒为巩固整个国家的统治而造的幌子,也依然愿意向伟大的帝王表明忠心。

路西汀这种年轻人不清楚那黑发贱妇的别有用心,他们这些老骨头一清二楚。一个群体的怨恨,是没那么容易被磨灭的。

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听了他的教诲之后,路西汀反倒眯了眯眼睛,出言不逊道。

“就是因为有你们这些不分黑白的恶人存在,整个庞加顿才会走向灭亡。”

“你们,才是导致整个国家覆灭的真正元凶。”

让国家覆灭的“巫师”确实存在,不过他们另有其人。

“你!”

老公爵须发皆震颤,被气得发抖。

“你竟然为了一个贱妇辱骂你的爷爷!”

“你算什么我的爷爷。从我父亲死后我就跟你们这边没关系了。”

路西汀随意擦了擦曾拿过别人刀刃的手,转身离开。

他没时间耽搁了,如果维尔利汀真按那人所说,“按照女巫的死法死去”,那么她很有可能撑不过半个小时。

从某个历史节点开始,庞加顿处死女巫不再使用火刑架,而是使用“药刑”。把她们装进装满剧毒毒药的棺木里,第二天还活着的就是女巫。

从来没有人活下来过。

“哼,就让他去吧。”

老公爵盯着他的背影,冷哼一声。

“为了以防万一我往那女人的毒棺材里灌满了水,她被装进去不到五分钟就得窒息而亡。”

拜那个开学校的妓女所赐,他今天处死维尔利汀的手法还是从她那里得来的。

距离维尔利汀被装进棺木里,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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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0:00更新,到点没有就是作者卡文了,过一两个小时就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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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药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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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女寡妇想要成为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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