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漉漉的空气里混杂着腐烂的臭味,肮脏变质的部分在融化,淌出棕黄色的汁液,这是霉菌们的天堂。
我感觉天旋地转,随即被扔进这天堂。
“别再让我看到你,杂种!”店主拾起我身边散落的钱币和饼干,气愤地走了。
哈哈哈傻瓜,面额最大的一张早就被我放进内衣里了。
我嘲笑着他的身影,躺在垃圾堆里。浑身疼痛得直不起身。看也不用看,就知道皮肤上肯定又青一块紫一块的了。
偷盗的本领总是练不好,被抓住往往就是像这样被打一顿。不过也算有些收获。
我爬过去,捡起一袋已经碎成渣的方便面,手颤抖着撕开袋子,狼吞虎咽起来。因为碎成这样也卖不出去了就没有拿走吧。我暗暗决定以后多拿点这种易碎的。
突然,我抬头,发现一个小女孩直直的盯着我看。
“姐姐,你很饿吗?为什么不回家吃饭呢?”
“回家?”我小声重复这个词,是个极其陌生的词语。
“啊呀,你怎么在这里!别往这脏兮兮的小巷里去,很危险的!”女孩的母亲和父亲很快过来,瞥了我一眼,眼神像是在看什么恶犬,赶紧把小女孩拉走了。
我看着他们,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女孩的父母说的话一直在我耳边回响。
“别往这脏兮兮的小巷里去,很危险的!”
笑死了,我身上可比小巷脏多了,这小巷哪里脏了,更别说危险了。再不吃点东西,我的小命才是要危险了。
父母都是些混蛋,总会说些混账话,小女孩也真可恶,要不是她看我,也不会让我听到这些话。都是一群混蛋!
我抱着腿坐在小巷里。
还是好饿啊……
再去找些吃的吧。我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小巷。
正好过中秋节,大街上人很多,穿梭往来的都是些抱着孩子,穿着喜庆衣服,满面笑容的人们。我喜欢热闹,也喜欢人多的地方。看着他们好开心,我也好开心。
“能让开道吗?”骑着车的女人皱着眉头对我说。
我才发现我站在道路中间,挡住了来往的通行。
“好,不好意思。”我赶紧闪开。
“什么味儿啊。”她经过我身边,捏着鼻子,故意说给我听。
我感觉脑袋轰的一下,脸颊涨的通红。
“我草你大爷!”我对着他远去大喊着。狠狠地对她的背影吐了口唾沫。
我故意大摇大摆走在路中央,看着人群都皱着眉头避开我,愈发洋洋得意。没错,都离我远点,越远越好!我根本不在乎!一丁点儿也不在乎!
这时,我突然发现街道上新开了一家茶楼,在一家宾馆旁边。在这种地方开茶楼真是少见。毕竟喝茶是个雅致的活动,却开在这烟火气的商业街。
我站在楼下往上望。
从来没有喝过茶,不知道茶是什么味道,古代文人都喜欢吃酒吃茶吧。
我只吃过酒,被那个混蛋强灌过,太苦,太臭,太难喝了。喉咙和胃都要灼烧起来,当晚我吐了一堆黄绿色的液体,差点以为要去见太奶了。
至于茶,我真是很好奇。毕竟茶看起来就是树叶嘛,真奇怪,树叶有啥好喝的。
“咦?你多大了,想找工作吗?”一个满脸油光的胖女人来到我面前。
我下意识退了两步。这个距离应该不会让人闻到我身上的味道吧。
“我十八了,有工作介绍给我吗?我什么都能做的,给我现金就行。”
“哈哈哈,当然可以,跟我上来吧。”她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一扭一扭地领着我从一侧楼梯上楼。
我一边小心翼翼上楼梯,一边担心会不会暴露。因为我其实还不太到十四岁,因为未成年,哪里都不肯用我。但这个女人没有让我拿身份证,也许她相信我了。
这么想,不禁有些激动。我终于能工作了,有工作就有钱,有钱就能买吃的,有吃的就能活下去了。
推开门,发现这里正是那家茶楼的位置。
但是和我想象的优雅环境完全不一样。这里只有几张桌子,几个凳子,简单的一张柜台,后面的架子上零散放着几个盒子。看起来就没什么人会来。我有点担心,没有人来我就没工作了。
一个看起来粗壮的男人从一间小门里出来,上下打量着我。
“宝姐,新来的货吗?”
“是啊,我下楼逛了一趟,正好发现这可人的小宝贝。”
被叫做“宝姐”的女人拉住了我的胳膊,力气很大,疼痛让我险些叫出声。我还没反应过来,腹部便挨了一拳,一团布塞进了我的嘴巴里。男人拿过一捆绳子将我双手双脚绑住。
什么是“新来的货”?为什么捆住我?不是雇我干活吗?……是骗子!草,被混蛋骗了!要被杀了吗?……
“卖了还是留着?”男人点了根烟。
“卖了吧,又不知道底细,齐哥不是说他那边催得紧吗,卖去他那边吧。”
宝姐蹲下来撩开我的头发,她深邃的眼神在我身上游走,我不禁有些发怵。
“真漂亮,这小姑娘洗干净了打扮打扮,不知道要勾走多少男人的魂儿呢。真是可惜了。”
“你这么钟意的话留着呗,年龄看着也合适。找个人看牢她,或者直接打断腿,就跑不了了。”
男人吐出一口烟,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极其平淡,一听就知道早已习惯做这些事。
“哎呀,我这不是觉得小心要紧嘛,最近查的也严了,条子的鼻子那叫一个灵啊。”
“也好,那我现在就带她过去。”
我拼命摇头想和他们说我不跑,给我口饭吃就行,但是他们却以为我是在反抗。
“老实点!”男人扛起我,准备出门。
他的手刚放在门把手上。
突然,面前的门响起一阵敲门声。
“你好,我们是警察,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宝姐和男人都愣住了,他俩互相对视一眼。男人打开隔间把我扔了进去。
“不许乱动,不然回来我打死你。”
他的眼神凶恶,我赶紧点点头。他把门狠狠一关,上了锁。
好吓人,我这是进了个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啊。听两个人的对话,像是卖小孩的。被卖掉是不是就能有口饭吃呢?不,万一是要卖器官,那我岂不是要开膛破肚了。
而且那个男人简直和家里的混蛋一个样,凶恶的盯着人,没礼貌!
所以老实是不可能老实的。
我的信条向来是:只要杀不死我,我就不投降,能杀死我的更不投降了,因为我已经死了!
我看到隔间堆放着一些木板和铁片什么的,大概是这间茶楼装修完剩下的废料。把铁片插进木板的凹槽,然后把绳子靠在上面使劲磨。绳子并不粗,没一会儿功夫,就断开一个小口。
有希望!我继续磨绳子。
这时,我听见有人渐渐向这边走来,那人推了推门,拧了拧把手,门没有开。
“同志啊,这只是个杂物间啊,啥也没有的。”
“我知道,但需要打开确认一下,这是工作,请你们配合。”
“这……钥匙不知道放哪里了……”宝姐支支吾吾地说,“我们都不用这个房间的。”
“那就不好意思了,我们可能需要提交破门调查的申请了。”年轻的警察丝毫不肯退步。
就在大家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突然,门锁自己打开了。
“嗨,我帮你们开门了?”
我从门缝里探出脑袋,看着眼前三名警察和那一对脸色苍白的男女。
面前的年轻警察弯腰看着我。
“小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啊。”
“我在和小伙伴们捉迷藏呢。”我说出早已想好的台词,把双手背在身后,藏起勒痕。
“这里可不适合玩捉迷藏啊,到处都是碎木屑呢,快出来吧。”
“好的叔叔,我下次不藏这里了。”我乖巧地点点头。
“这是你的孩子吗?”后面一位警察问宝姐。
“她……她是……”
“我住在这附近,宝姐姐是我的好朋友,我经常来找她玩。”我直接抢答。
“对,对,我们是好朋友。”宝姐赶紧把我搂在怀里,接上我的话。
警察围着房间转了一圈,显然没有什么收获。
在这个过程中,宝姐一直胆战心惊看着我,似乎生怕我突然喊叫起来,或者说出什么。看着她的表情,喊是不可能喊了,不过我差点要忍不住笑出声。
“宝姐姐,什么时候给我泡茶喝啊?”我故意和她搭话。
“啊呀小祖宗,现在大人有事,你自己玩一会儿,等……等一会儿就给你泡。”
看她看起来很受折磨的样子就很好笑。
男人整个过程都很沉默,叉着腰站在角落里,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结果怎样他也都认。
真没意思。
看着他的脸,我就生气。他总让我想起那个混蛋。我真想把这个男人做了什么全都说出来,然后让他被警察带走,坐大牢,吃枪子。
但我做不到。说出来的话,我大概率被询问后会被送回家。唯独这个,绝对不要。
那个家,才是真正的地狱。
警察最后检查并拍摄了一下营业执照,交代了注意事项就离开了。
我本想跟着一起离开的,这是个逃离他们的机会,他们不可能阻止我。但我却找了个凳子坐了下来。
“你想干什么?”男人走过来,活动着手腕,“不知道你怎么挣脱的,小鬼,但你还不走是想被我打死吗?”
“等等,阿迪,那群警察说不定还在附近,你不能杀了她。”宝姐从窗户边往外看,寻找着警察和警车的身影。
“也许我们可以谈谈呢?”我笑着对他们说。
“留下我吧,我什么活都能干,只要管饭就行,我没有家,也没有亲人,对你们来说是相当安全的吧。而且我是小孩,关键时刻可以像今天这样,给你们打掩护。”
宝姐和阿迪对视一眼,阿迪摇摇头。
“我不喜欢聪明人。”
“不用你喜欢,我踏马的只想活下去!”气血上头,我站起来一脚踢翻了坐着的凳子。
这一举动让两人着实惊了一下。
“哎呀,这血性我是真喜欢。好吧,我决定留下你了。不过我们的生意可不干净,进来了你可就出不去了。”宝姐笑着拉住我的手。
“我不在乎,我从来就没干净过。”我看看身上已经穿旧,带着很多污渍的运动服。
“你叫什么?”宝姐撩起我的刘海,看着我的脸。
“我……我没有名字,我不想要那个名字了!你给我起一个吧。”
“好吧,正好你也需要一个花名。”宝姐注视着我的眼睛,她眼神亮亮的,像是在看一件什么宝贝。
“你明明瘦的像个小鸡仔,眼神却像个小野兽啊,就叫你‘小雏’吧。”
听见这个名字,感觉指尖都颤抖起来。
新名字,真好;新生活,真好。
“那……我还有个请求。”我低着头,小声说道。
“还有?”阿迪显然已经不想照顾小孩了,“信不信现在就卸了你。”
“我想喝茶。”我说,“我没喝过!宝姐你答应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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