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问还没到二十八班,二十八班先炸锅了。
物理课代表踢开教室门,把作业本往自己座位上一扔,走到教室后排,在一群正闹哄哄的男生中拍拍手,等到大家安静下来,他才清清嗓子说:“昨天咱们见过的那女的,就说话贼犀利,想报警的那个,你们猜怎么着,竟然也是学生,刚才问我乔若明是哪位。”
他眼珠子一转,意味不明地说:“这是转到咱们班了啊,兄弟们。”
福子把热乎乎的鸡蛋灌饼拿给睡得昏天暗地的韩宁,贴韩宁脸上他都没醒。他没再管,转头听见了这话,说:“都都都别过分啊,她她她那是为了帮帮帮我。”
有人不乐意了,把书桌重重一拍:“帮你有无数种办法,我们得告诉她,警察叔叔很忙,很多大案要案得办呢,作为祖国最懂事的花朵儿,我们不该让他们把时间浪费在我们身上。”
这人一挑眉,扬声问:“对不对啊,兄弟们?”
旁边人纷纷应和,有人笑说:“我混幼儿园那会儿就知道了,喜欢报告老师的小朋友,那得上‘私教课’啊。”
男生们大笑,把桌子敲得嘭嘭响。
“在在在当时那种情情情况下,不不不报警,你们让让让她一个个个女生怎怎怎么帮我?”福子急了,“再再再说了,她她她住梨花巷巷巷7巷7、7、701。”
哄闹声瞬间停下来了,刚才还莫名兴奋的男生们集体噤声了。
片刻后,前头吼得最凶的男生像只被放了气的皮球,干巴巴地说:“哦,她住大江院儿里,忘记这茬了。”
然后就没人说话了。
就在一片寂静中,江洋冷笑一声:“不就是个新邻居吗,昨晚之前又不认识。进了咱们班,总得教教她规矩吧?要不然,以后随便起个摩擦都得被叫去警局,这谁他妈吃得消?”
有人应和:“就是就是。”
物理课代表呵呵笑,两手一摆:“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只是告诉了大家这个消息。”
小红楼每层六个班级,三楼有两个教师办公室,按照这个排布法,二十八班就应该在五楼最里头。
姚问径直上五楼,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里面传来炸裂人耳鼓膜的动静。她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门口适应了几秒钟,这才伸手推开教室门。
本来嬉笑打闹、作业本满天飞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全都看向了她。
这个学校原本她就不想来,班主任还这个样儿,她没有半点儿自我介绍的兴趣,直接问:“哪里有空座位?”
后排断断续续响起几道声音:“没有。”
没有?
姚问打眼扫了一圈儿,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在一起,视线范围内确实没看见空座位。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从这些回答她的同学脸上看出了那么点儿欢乐。
不怀好意的等着看她出糗的欢乐。
没有她的位置,他们那么欢乐干什么?
很快,她的这些新同学就给她解惑了。
中后排位置的一个男生往前靠,伸手搂上了前排男生的肩膀,笑嘻嘻问:“没有座位你会打110吗?”
前排男生意会,跟着手一扬,举着自己的手机说:“打吗?借你。警察没准儿会帮你呢。”
他话音刚落,教室里瞬间陷入了哄笑中,以后排最为响亮。前排的虽然仰头望了过来,但没参与这场闹剧。
姚问马上明白了,原来这个班里有昨天打架的男生。又想到昨儿听到二十八班集体逃课,全班几乎一半人上了公告栏,她扫过眼前笑得东倒西歪的同学,没准儿昨晚打架的全都在这里了。
姚问一张张面孔扫过去,最终还是放弃,天黑人又多,实在是记不住。但她扫到了一个人,是结巴同学。他叫什么来着,韩宁说叫福子。
福子没笑,憋红了脸朝前后左右的同学喊:“你们!”
姚问收回目光。
她不急也不躁,安安静静站在讲台旁边,面向这些起哄起得热闹的新同学。
起先,笑声还很大。一会儿后,渐渐笑不动了,教室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几声响动。
姚问一言不发,打算耗到他们彻底笑不下去为止。见她根本不为所动,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绷不住了,吊儿郎当问:“你打不打呀?”
“你知道人和猴子有什么区别吗?”姚问开口。
男生嗤笑,扯着嗓子大声道:“我好心好意问你打不打,你跟我扯……”
“人有脑子,会尽力避免让自己做出愚蠢的举动。而猴子,因为没脑子,经常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行为,愚弄了自个儿,沦为了人们的笑料,还沾沾自喜。”
一群猴子舞什么舞?
男生眼珠子转了几转,几秒后才反应过来,桌子一拍,噌一下站起来:“你怎么骂……”
“你好心好意借我手机,作为回报,我好心好意给你科普一下人和猴子的区别。那么着急对号入座干什么?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当一只猴子,这是什么毛病?”
姚问故作惊诧:“难道,猴子福利待遇现在比人都好了?”
“噗嗤。”
刚才没参与闹剧的前几排同学全都笑了,福子大张着嘴巴,早顾不上生气了。
挑头的男生原本指着姚问的食指僵在了半空,脸上的嘲弄消失得干干净净,嘴巴张了好几次,没想出一句不带脏字儿的话来给予有力回击。
身旁人碍于他的面子憋着没敢笑,直憋得肩膀抖动。后面的同学毫不客气地撞着桌子催促:“上啊,怼她。”
他倒是想,但他上不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助人为乐,就送佛送到西,不如连110也替我拨了吧。”姚问嫣然一笑,目光直直望向他,“举着手机多累手腕啊,快、马上、立刻拨。”
她站在讲桌旁边,被这么一衬托,身形更显娇小。因说话脸颊泛起一层薄红,调和了过分白皙的颜色,而突然绽放的笑容更是给这张脸点了锦上添花的浓重一笔。
教室里传来一片吸气声。
姚问长得漂亮这些男生昨晚就看到了,但没见她笑过。这会儿哪怕是一个不屑的笑容,也足以让人目光死死黏在她脸上了。
原本,他们作弄人的心思就不单纯。
被姚问直视着的男生更是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最终竟然不敢与她对视,偏过了头。
许东也往后靠,跟后面同学对了个眼神:“搬桌子去?”两人正要站起身,江洋举起胳膊挥了挥,大声道:“这里有。”
姚问循声望过去。
二十八班教室很大,目测至少得有八、九排,说话的男生坐在教室左边最后一排。见她看向他,他伸手指着中间最后一排的一个空位说:“这有。”
后排男生纷纷侧开身子,男生手指着的方向尽头露出了一个空位置。那个位置只有一个座位,没有同桌。
他说完后,教室里瞬间静了一下。
姚问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就在她径直朝那个座位走去,已经走到一多半时,这个男生突然又说:“就看你敢不敢坐喽。”
语气有点儿幸灾乐祸。
在齐刷刷盯着她瞧热闹的目光中,姚问没作停留,一直走到了后排。桌上没有书本,但桌子擦得干干净净,她伸手一摸,不见半点儿灰。
姚问坐下来就知道这男生为什么这么说了。
这个座位上其实有人。
她以为书桌上面没有书就是空座,但实际上桌洞里有书。
她坐了别人的座位。
就现在这些关注她的灼热视线,可能这个位置上坐着的人不太好惹。
姚问翻了翻桌洞里的书,课本看上去很新,且没有一本哪个位置有名字,倒是前几页有被翻过的痕迹。还有好几个笔记本,记的都是课程内容。随意一扫,笔记重点、要点齐全,看得出来这个位置的主人还是学习的。
字迹娟秀规整,应该是个女生。
一连上了两节课,座位的主人都没有来,盯着姚问瞧热闹的男生们也逐渐失了兴致,转头干别的去了。
前两节课是物理和数学,这里的教学进度没有原来学校快。
坐在姚问前面的男生一直没抬起过头,一路睡过了两节课。但他周围的同学都很活跃,左顾右盼跟旁边人打得火热。
姚问裸身高一米六,即便直起腰身都会被挡住,得尽全力集中注意力才能勉强听清老师讲什么。
物理老师倒还好,除了解题步骤略繁琐外,讲课还算条理分明。听了一节课,数学老师问题比较大。
可能是被混乱的课堂秩序给影响了,中途甚至讲错了好几道题。
前排大概还好,后排简直比菜市场还要聒噪,吃东西的,玩游戏的,聊天聊嗨了的……
姚问自觉以她的标准,根本忍不了。可讲台上的两位老师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全程平和得很,连眼光都没有施舍给后几排,互动也只找前几排的同学。
听不清,她索性就刷题去了。
第二节课课中,万赋予发微信说他们已经落地了,姚问把学校定位发给他。想到很快就要见到他们两个人,她的心情总算好点了。
下课后,姚问对完最后一道大题的答案,估摸着万赋予他们快到了,她正在思索该找个什么借口找乔若明请个假,教室里陡然响起一道争吵声。
中间第二排的一个卷头发男生斜着身子,双手撑在身后同学和自己的桌子上,满眼怒气:“你再说一遍?”
和他对吵的是右边最后一排的一个男生,相比卷发男生的气愤,他显得优哉游哉,很是不以为然。他双手一摊,耸了耸肩,嬉笑着说:“我就吵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啊,能怎么样?傻逼!”
姚问对这个男生有印象。
数学老师是个年轻女老师,有点儿口音,跟学生互动时喜欢在每句话末尾拐一个调:“对不对——嘛?”
“嘛”字上挑,拖一下腔调,听着像是撒娇。
这个男生几次故意学数学老师说话,每次都在她问完后学着跟一句:“对——嘛!”
每每这个时候,后几排就会爆发出一阵哄笑。数学老师脸皮薄,几次红了脸。可能受了影响,课上得磕磕绊绊,还一连讲错了几道题。
眼见这男生这样的态度,卷发男生彻底被气着了,眯了眯眼,满脸厌恶:“一群败类,觉得自己影响别人特别骄傲特别光荣是吧?”
后排一个原本悠哉观战的男生陡然扬声:“你说什么?一群?你俩吵架你拉谁下场呢?你解释一下你说的‘群’是哪个群?”
这个男生一加入战场,原本拉架的、抄笔记的、上厕所的,全都不动了。
“我说谁你不清楚吗?”卷发男生扫过后排,满眼鄙夷,“‘群’是哪个‘群’你们心里没点儿逼数吗?一群垃圾!不学习滚教室里来干什么?傻逼!自己学习不好还要影响别人。”
这句话一下子引发了众怒,教室后几排瞬间刷拉拉站起来一大片人,左后排靠窗户的一个男生踢开凳子,带头就往前排去了。
这男生边笑边朝冲上去的男生们招手:“来来来,兄弟们,我们今天都好好见识见识,好学生的骨头到底他妈的有多么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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