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三片写满文字的纸片依次列在面前，纸上的字太过模糊吸引着我，快了，就快了，我马上就能够到了……突如其来的巴掌压过梦境，脸下的枕头留有余温，我下意识缩回手，侧身面向另一边。
医院的走廊不会熄灯，陆延做的很好，小窗口里透过明亮的光。
他就想知道我醒了，轻声推门，温声道，“了之然回来了，你想见见他吗？”
公路不时闪过行车，天刚亮，昨晚的雨还在残喘，乌青色的云彩成团飘散试图浸染旁边那个白云。
车子缓缓停在刑警支队门前，庄严的铁门今天异常安静。
陆延透过后视镜打量我，“瘦了。”
车内很静，没人提下车，天又闷了下来，这场雨还未结束。
正门出现了人影，朝着车慢慢走，怀里抱着方形的木盒，盒子上披着布。在了之然走近车旁时车门自动开了，我还未从盒子里走出熟悉的声音先一步打开天窗，“好久不见，小厌。”
我陪着了之然安葬了了沉，几天下来的高强度集中精力抽走了我所有的力气，半死不活地躺在沙发注视头顶的羽毛吊灯，“小狗应该很喜欢这盏灯。”
“会吧。”
了之然几乎在几天内丧失了自我行动能力，还学会了依赖他人，他时刻注意着我似乎下一秒我就会因各种意外突然死去。
他扯出很小的笑，“人是很脆弱的东西，我害怕我身边的人死去。死亡是叔叔教我的第一课，人死去后会变硬，变冷，还会变丑，我妈妈很爱漂亮，叔叔让她漂漂亮亮的离开了，我也该让他漂亮的离开。”
“了沉邋遢，没那么穷讲究，还是给我找了怎么都麻烦。”
了之然声音闷闷地，我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缓和沉闷的气氛，我只会一遍又一遍的喊他的名字。
【了之然的叔叔死了他从汤加赶回来没见到最后一面，因此害怕上死亡，惧怕离开】我不知道我是否会在陆延离开时产生同样的恐惧，按现在的节奏我会比陆延先一步踏上奈何桥。
医院的陪护熬了太长的空窗期迫不及上班，他丈量我的腰围，重重落下一吻。七天陆延的极限，他忍耐了七天，将我借给了之然，第六天试探讨人，却被了之然以爬山祈福的理由打发了回去。
了之然并不信神，他对神保持敬重，跪在蒲垫许愿，“如果愿望真的能实现的话我想看一眼生死簿，看看我什么死，看看你会不会长命百岁。小厌，答应我，一定要死在我后边。”
“或许我当时是错的，把你留在陆延身边并不是个正确选择。”他三跪后起身，一向柔和的眼眸此时一片漆黑，目光落在蒲垫上的我“小厌，你想离开吗？”
“我希望你快乐。”
53.
我亲爱的朋友，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不在人世。请不要为我难过，我是笑着走的，正如我所言，请不要为我难过，我很开心能见到神主，我会在TA面前想你美言，或许我还可以以梦境的形式让你看到《生死簿》。
我死的很安详，你不要难过，我遗留了一顶帽子，它在你送给我的别墅里，那是我买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如果你不嫌弃你可以拿去，我还没带过那顶奇妙的能变出兔子的魔术帽。
可惜我没有任何其他的礼物可以留给你了，房子不出意外是陆延的，法律这样规定的。我想过把房子给你，但我需要将我的遗嘱交给律师，陆延不会让我接触律师，我只好作罢，亲爱的朋友你不要生气。
你是我一生唯一的朋友，我不希望我的死给你带来麻烦和不开心，如果你哭了我会诈尸的!原谅我粗鲁的发言吓到你，希望你还好。你真的不觉得这样很有趣吗？“诈尸”这个词很有意思的，你看到这里能笑出声就好了。
对了，要记得把圣经烧给我。
我不是故意要死的，我太想见神主了，所以我只好说对不起了。
如果你不是第一个看到这封信的人你会难过吗？我会很用力地藏信的，你别忘记找哦。拜拜。
54.
“在我眼中那只是‘雏鸟情结”，小厌是我养大的，他什么都不会，笨的要死，学不会人。”
死亡倒计时的前一秒生前的所有会迅速流过，地府的判官在一秒内抓取你的过错。而生前偶尔产生的这件事我经历过有重复发生了，是上辈子的你用残缺的灵魂换来的，他比谁都更希望你有幸福的新生。
门后的对话在脑海里演替过无数次，两张巨大的影子撑破门楣，吞食黑暗里的一切。
囚禁在陆延家里的第二年，我丧失了行走的能力，双肢再撑不起承重的上体。纤细的手臂架在轮椅扶手，不堪的左手倔强的握紧扶手前段，手臂青筋暴起，不自觉发抖，却争不过地球引力。
我没病，我的身体很健康，为什么我站不起来!为什么!我站不起来了……它不听话…不听话……
“他还好吗？”
“恢复的不错，下个星期就能出院。”沈青江的音色不似从前那般清朗，半年来他看着消瘦了很多。
“你想出去吗？我送你。”
我摇摇头，操控着轮椅滑进卫生间。马桶正对着的墙壁空荡荡的，白墙上的方形的印记边缘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梦里重复那段话的第八次，许久未开的门发出咔嚓声，沈青江顶着鲜红的巴掌印闯进无声的世界，“陆厌，你想跑吗？”
匆忙安排的逃亡很快就被抓了，我想只受惊的兔子缩陆延怀里，男人宽大的怀抱给了我些许安慰，他俯身在我耳边叮嘱，“哥哥在这呢怕什么。”
陆延太慌张了一批过期许久的氟哌啶醇被用作镇定剂注入体内，我忘记那次我做了什么，让之后发现那是批过期的镇定剂的陆延依旧按照正常的药物使用。
我住进了新的房间，长时间的旅途加上水土不服我重病了一场。
在后来我什么都忘了，陌生的文字唤醒沉睡的记忆，我叫陆厌，是陆延的弟弟，我没有父母，没有朋友，是陆延养大的狗。
“还习惯这里吗？”说话的人不自觉降低分贝，“不满意的话我们再换别的。”落地窗面向海洋，夕阳的余晖是黄色的。
“小厌，说句话。”他蹲下与我平视，“不喜欢吗？不喜欢就摇摇头。”
“算了，我弟弟不喜欢这里，明天我们来看其他的房子。”他重新整理毫无褶皱的毯子，推着我往门口走。
“傻看了一整天，话都不会说估计呀是个哑巴。”
“哎，都不容易……对了张姐，你手里不是还有一套卖不出的房子?给他呗，说不定就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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