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从不敢擅自揣摩公爵的心思,她只能低下头,等待公爵开口。
半晌,那位老者似乎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沉声道:“薇拉,事情还顺利吗?”
“一切都如您所料,小姑娘说出了该说的话,虽然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那个女人出现得很及时。”
“给她一笔钱,让她带着她的崽子滚出王都,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就跟我们无关了。”
布莱克公爵用手指摩挲着银手杖顶端的眼镜蛇浮雕,语气冷淡。
“夏宫有消息吗?”
“埃德加.威尔逊应该已经把信送到卡西恩公子手里了。”
说出“卡西恩公子”的时候,薇拉的肩膀,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她当然记得那种痛苦和……屈辱。
薇拉.坎贝尔,年纪轻轻就继承了爵位,成为了王都警备队的队长,还和同样显赫的丈夫,生下了天赋出众的女儿,她的人生堪称完美,这都是伟大的魔血所赐予的荣耀。
而卡西恩的魔血并非来自高贵的血统,而只是一场出于执念的实验。
当布莱克公爵命令她激活卡西恩的魔力回路时,她从来都没有留手,这样污秽的血液,配不上她的同情,他只是一个容器,一个错误。
直到她被他控制,她的身体和意识,成为了布莱克父子较量的战场,如同虫豸一般,在那股可怕的魔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露出最为狼狈的一面。
薇拉很清楚,卡西恩是故意的,故意折磨她,作为这些年来遭遇的报复。
“薇拉,” 公爵的声音将她从短暂的失神中唤回。 “你说,他能熬过这一场考验吗?”
公爵勾起了唇角——他是在笑吗?
若那是笑容,恐怕是毒蛇披上了人皮吐出信子的模样。
薇拉低下头,她知道公爵并没有期待回答。
但如果是问她的话,她希望这对父子,最好能在地狱的业火中撕咬到死,粉身碎骨。
层层的乌云压在王都上空,明明还是上午,却暗得仿佛黄昏降临,也不知哪里吹来一阵邪风,把药店前等待的人们刮得东倒西歪。
闪电将黑暗撕开一道口子,伴随着隆隆的闷雷,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人们抄起手边能遮挡的物件,街边的屋檐下很快就站满了密密麻麻躲雨的人。
这场急雨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
月亮和星星都躲了起来,无际的黑云,从王都一直蔓延到北方——
狂风将驿道上的树木吹倒在地,拦住了马匹的去路。
卡西恩的斗篷已经被湿透,他皱着眉头,黑发贴在额头上,雨水顺着下颌滴落。
“不行,前面的路完全走不了。”
埃德加.威尔逊也是同样的狼狈,他从前方探查归来,对卡西恩说: “不光是树木,河水暴涨,前方的桥被冲垮了。”
这是去布莱克家族北方领地最近的路,若是天气状况良好,从米罗尔宫出发至多两天,他们就可以赶到。
在夏宫随御驾避暑的贵族们,是不可以在未经女王首肯的前提下离开米罗尔镇范围的,若情节严重,恐怕会被视为对王室有异心。
然而,大多数情况下,陛下对贵族们的小动作,往往是睁只眼闭只眼——只要别闹出大动静,谁还没个私事需要处理?
这种不加追究的宽容,本身便是女王大度的象征。
卡西恩离开米罗尔宫的缘由,的确是件“私事”——
布莱克家族的私事。
刚刚由他经手管理的北方领地工厂连日暴动,工人们砸坏了器材,将工厂主剥光倒吊在厂房,甚至闯入他家中将财物洗劫一空,若非有人理智尚存,恐怕连他的妻子和女儿也会遭到残酷的待遇。
在阿尔特蒂亚各地,这类骚乱并不鲜见。有时候能够和平解决,有时候贵族们不得不动用私兵武力镇压,然而,这一次却有蔓延成势的迹象。
驻守在那里的贵族,是亚历克斯. 维吉尔爵士,安吉洛.维吉尔的父亲。
卡洛失势,安吉洛作为他在皇家军事学院的亲信,表面上顺从卡西恩,实际上却暗中向卡洛传递消息;在卡洛死后,卡西恩自然不会放过此人,很快便以布莱克家的势力,让安吉洛被逐出了学院——
这等同给他的前途判了死刑。
维吉尔爵士自然是忌恨卡西恩的,对于镇压暴乱这件事,自然便不会十分上心。
只是,真正让卡西恩不得不亲自前去处理的缘由,却是来自威尔逊的那封信:
“北地骚乱背后恐怕有诺森德尔推动。”
布莱克家族的北方领地,账册一片混乱,卡西恩接手不久,还是与他有过节的维吉尔爵士驻守,再牵扯上诺森德尔——
还是在他刚刚得到女王陛下的赏识,成为皇家近卫队指挥候选不久。
这一切的一切,不是有些太过巧合了吗?
卡西恩很清楚布莱克公爵做事的风格。
这件事大概率是一个让他不得不跳下去的陷阱。
然而卡西恩素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若这是死局,也该是布莱克公爵的死局!
卡西恩调转马头,对威尔逊道:
“改走另外一条路吧,我们的时间不多。”
马蹄在泥泞路上溅起水花,杂乱急促的声响被尖啸的风卷走,渐渐远去。
雨越下越大了,不间断地拍打着米罗尔宫的窗棂,古老挂钟的黄铜钟摆,发出滴答滴答规律的响声。
书桌上摊着刚拆封的急报。埃德蒙·雷恩未着正装,只在衬衫外随意披了一件外套,凝望着窗外。
他心绪翻涌,试图保持平静,然而他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指甲陷进掌心的肉里。
侍从通报,艾文. 费尔南迪走了进来,在书桌前站定,向年轻的王储行了一礼。
埃德蒙:“艾文,你跟随我多久了?”
他并没有如往常般在第一时间挥手让这位文官侍从免礼。
埃德蒙转过身,在那张属于王储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抵住下巴,审视着这位从小便跟随着自己的侍从。
艾文:“八岁那年我随父亲入宫,便已跟随在殿下身边,迄今已经十年。”
艾文心中不祥的预感愈盛,埃德蒙殿下向来没有折腾下属的习惯,大半夜把他从温暖的被窝里叫起来,绝不是为了叙旧。
“既然如此,我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埃德蒙抬起头,那平日里总是温和的紫水晶的眼眸,此刻锋芒毕现——
“你是忠于我,还是忠于陛下?”
艾文呼吸一滞,不禁庆幸起自己戴着眼镜,不会让埃德蒙殿下看出太多他的惊愕。
这恐怕是所有臣子的噩梦抉择:
未来与当下之间,只能选择一方效忠。
他自认为是最了解埃德蒙的人之一,当然也就知道,这位在众人眼中极少动怒,永远都维持着温和而中立态度的王储,从来都不是什么任人宰割的羔羊。
冷汗从艾文的额角滴落,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埃德蒙恐怕早已洞悉一切——甚至包括他暗中向女王陛下定期汇报王储的生活与人际交往细节这件事。
而现在,他未来的主君,正准备赐予他最后一次,恐怕也是唯一一次的机会。
艾文咬了咬牙,最后下定了决心,用右手覆住心脏,深深一礼:“艾文. 费尔南德,以家族的魔血与荣誉发誓,此生唯效忠殿下,绝无二心。”
听见他的回答,埃德蒙紧绷的身体似乎终于放松了,将桌子上的文件往推至艾文跟前:
“自己看吧。”
艾文不敢怠慢,恭敬地拿起那封密函。
然而,当他看清上面的内容时,执信的手却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够不让那张薄纸落在地上。
“殿下……陛下……这?!”
“夜已深,先不要惊动陛下。”
埃德蒙的语气十分冷静,但他心中清楚,这件事,至多只能瞒到天亮。
卡西恩却偏偏在这时离宫……
“费尔南德卿,请即刻通知兰卡罗德中尉和……”
埃德蒙顿了顿,眼中似有不忍。
“艾莉森小姐,请他们立刻来我的书房。”
“此事绝密,费尔南德卿,请不要背弃您的誓言。”
终于把这章写完了!
其实原本计划最后把艾莉森和凯恩的小节也写进来,但是感觉这样不够有冲击力,就还是把谜底放在下一章揭晓吧。
还在追更的小伙伴们,双节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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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偏移值: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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