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雪意瞬间笑了起来：
“不然呢？”
他很轻松地用唠家常的口吻对方垂野开口发问：
“见面太急，没来得及问你，只只情况怎么样了？”
方垂野神情一愣，抿唇看向他，和任何一位面对丈夫查岗的妻子无异，紧张又带着点埋怨的口吻：
“交给柳炎带了。你不常回家，我只能联系到他，人家平时也挺忙的，总不能随时都照料自己长官的家务事。”
梁雪意闻言点了点头，他说：
“关于之前在通风管道里的事……”
听到这里，方垂野喉头发紧，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刚才慵懒的散漫神态荡然无存。
众人闻言纷纷竖起了耳朵，只见平日里不拘言笑的强势上校，用像被人夺舍了一样的温和嗓音道：
“抱歉，我话有点重了，我其实很愿意。只是……”
他顿了顿，突然就语气生硬的跳过了这个话题：
“对了，你不是犹大吧？”
不过所有人都从他迥异的讲话风格和闪烁瞳色里听出了上校的弦外之意。
毕竟他放下身段，用这种哄妻子般妥协的温言软语，就连最没情商的人都能听出这番生硬的**。
方垂野很是受用的欣然接受了，他恨不得立马结束这该死的游戏，眼神牢牢粘在梁雪意身上，刚才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我当然不是。我原谅你，抱歉，梁，以后只只都由我带。你明明这么辛苦了，我还……做那种事情。”
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铃兰生无可恋的夹在二人之间，面对众人求知若渴的眼神，她其实并不太想知道，在自己出生入死的时候，这对夫妻背地里干了什么龌龊事。
“够了！！！！！！！！”
就在这罕见的，岁月静好的分秒里，一位教众突然面色难看的站了起来，声音震耳欲聋，打断了这诡异的场面。
“你们这群疯子，有人要死了啊！”
他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连身边同僚的低声警告也熟视无睹，歇斯底里的尖叫了起来：
“他妈的，给老子下地狱去把！所有人都会死！！！！！”
信众出离愤怒的瞪着在座所有人，指着意兴阑珊的神官：“你。”
又指了指自己直面着，春风满面的方垂野：
“还有你！！！去死吧！！”
他的脸色扭曲着狰狞了起来，说完，掏出一把隐藏在腰间的能量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眼含滔天怒火的扣动了扳机！
“嘭！”
变故往往就发生在那么一瞬间。
刹那间，脑浆崩裂，尸体栽倒在桌面上，任由滚烫脑浆将暗色桌面上污染出一道道黄红液体。
“好脏。不过运气不错，已经排除一个了，至少这家伙不是犹大。”
漫长的死亡余韵里，神官将倒向自己的尸体一脚踹离桌面。
他很高兴对方比自己先行结束了眼前毫无意义的场面，舔舐着指尖不小心沾染的沸血，心情曼妙的恨不得高歌一曲。
“好啦，我们继续游戏吧？别再吧目光放在某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上了。”
说到这里，青年将目光转向刚刚大出风头的梁雪意，暗戳戳向众人示意了什么就叫做毫无意义。
“话说我刚才还没表明身份呢，怎么你们就直接忽略我了？好过分。”
说罢，他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面色不虞的仿生人，又瞥了一眼呆在原地浑身颤抖的信徒同僚，突然咧嘴一笑。
下一秒，流转的指尖突兀出现一枚银币，在冷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
“真麻烦，那么我也要玩个游戏。被选择的犹大会被全员处决是吗？”
他舔了舔唇，孩子气的笑了起来：
“好吧，好无聊的游戏。这样吧，如果我选中了正面，我就当犹大，杀了你们所有人，然后出去。反面……嗯……我就是平民，等下一局的正面。”
话音刚落，那小东西就瞬间腾空而起，在没有人期待的目光里，直直落入了神官的掌心。
“呃，我是……”
他金绿色的瞳仁闪烁不明，语气顿在了这里，恶劣享受着成为众人焦点的美妙感觉。
“是什么？”
乔治居高临下开口，一双深棕眼眸冷冷盯着兴奋的神官，像是某种盯住猎物的野兽，仿佛下一秒就会将他撕碎成片。
“犹大。”
神官与他对视，刻意放轻了自己的声音，在那样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勾起一个森冷微笑。
他带着森然笑意的"犹大"还在空气中震颤，犹如投入死水的一块巨石。
“等等，我有话要讲。”
刹那间，两人的目光，以及其他所有人都视线，都同时转向发话的人。
是那个面色惨白，一直在强忍恐惧的普通士兵。他咽了咽口水，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突然抬手，指尖猛地指向自游戏开始来，始终一言不发，眼神略显空洞的另一位士兵：
“我……我怀疑他才是犹大！”
尚不等有人提出质疑，他语速极快，仿佛慢一点勇气就会耗尽：
“他不是卡纳！卡纳，这是他的名字！我们是同寝，彼此之间也算相熟，”
他声音里带着近乎被撕裂的破碎与沙哑：
“但最近他不正常！反应迟钝，行为古怪。你们说……一个为了怀孕的妻子才来参军的人，会突然忘记自己妻子的名字吗？！”
士兵急剧喘息着，攥紧的拳头用力到发颤，强行控制自己不去看对方的眼睛，而是将希翼的目光看向笑容完美的仿生人：
“如果是怪物的话，为自己的同类而死，他肯定是自愿的。”
他低声喃喃道，像是辩解，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这突如其来的指认，让本就凝滞的空气几乎要炸裂开来。
被指认的"卡纳"闻言，依旧面无表情。他的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慢慢看向了指认者，眼里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莫名神色。
“我……我不是。”
良久，卡纳终于开口。
他的反应有些慢，长相是十分令人舒服的和气面相。
这位看着年纪不大的青年抬头，迟钝的目光扫过在座每一位的眼睛，无比认真又专注道：
“犹大，不是我。”
“发言结束。还有人想说些什么吗？”
阿勒的声音适时响起，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只是在执行某个冰冷的程序。
没有人回答他。就连最巧言令色的神官，此时此刻都稍微直起了腰，眼底闪过兴致盎然的神色。
“好的，那么投票开始。”
他话音刚落，平整的大理石桌面突然升起一个小小的凸起，里面是莹蓝色的投票系统。
“大家以我为中心，请各自开始您的投票。”
混乱又无声的投票开始了，猜忌和自保的本能驱使着每一个人做出属于自己的选择。
……太荒谬了。
梁雪意打量着凸起里发出微弱光线的投票系统，一时间不知道这个游戏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卡纳在做完那声音微弱的小小辩解后，就沉默的坐了回去。
梁雪意看着他年轻眉眼，眼底神色复杂又晦涩。
他陈旧的工作服袖口缀着线头，手肘处的布料上沾满极具生活气息的油污。
明明是有能力进入教廷的朝圣者，想必他的薪水绝对不会太拮据，大部分都寄给了盼望着自己回家的妻儿。
一个生活里时刻记挂着自己有孕妻子的男人，他未来会是一个好父亲。而不是将鲜活的生命拿来做赌注，去参与一场毫无意义的疯子游戏。
在某个瞬间，梁雪意突然就理解了三十岁自己做的选择，理解了凯恩那自嘲又无奈的疲惫笑意。
他以为他费尽心思爬上了这个位置，他理应是自由的，是肆无忌惮的。
像是童话故事里披荆斩棘的勇敢骑士，越过艰难险阻后，成功拿到了和公主共舞的入场券。
“梁雪意”满足了十七岁热血少年的一切迤逦幻想。
他的强势，他无人质疑的强大实力，号令群狼臣服的赫赫威名……这一切的一切，都令梁雪意爽到头皮发麻。
可现实不是童话，最终迎接自己的，不是笑容甜美的姑娘，而是甘愿被套上枷锁，带着千万人同走钢丝的自我觉悟。
这不是人，是狗。
“投票结束。”
恰好就在这时，阿勒的话语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它温柔的碧色眼睛望向满不在乎的神官，径自笑了起来：
"请大家各自看向自己的屏幕。"
平票。
抛去死亡的教徒，十一个人，按常理来说，根本不会出现这种诡异的场面。
神官和卡纳各得五票。
而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塞因，在一片毫无波动的数据里，他的头像上方出现了一个绝不可能出现的数字。
塞因的反应堪称完美。
他猛地抬头，看向桌上神色各异的众人，牙齿打颤，黑白分明的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谁……谁怀疑我？！”
少年眼底充斥着被人背叛的震惊，恐惧和难以置信。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无助地摇头，那神情完全就是一个受到惊吓的普通少年。
没有人对瘦骨嶙峋的少年投来任何关注的视线。
“根据规则，平票时，由被投票者自行解决。”
“那么，我就不是犹大了？”
神官本来有些失望的嘟喃着，闻言，那双异瞳瞬间亮了起来，仿佛在等这一刻许久。
“卡纳，很高兴认识你。”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目光扫过对方沉默的眉眼，礼貌颔首。
下一秒，沉重弯刀在他脉络分明的指间轻快流转了起来。
青年蹬着扶手，在高背椅上凌空一跃，像只敏捷的猎豹，直直朝自己的目标扑去。
弯刀在冷光下闪烁着森冷幽光，仿佛与自己的主人有心灵感应，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悍然劈向前方！
“铛——”
刀锋碰撞的声音铮然作响，在空气里带来阵阵危险的余波。
神官抬眼，与梁雪意对视，彼此眼中都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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