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投票结果更分散,但同时也更加耐人寻味了。
塞因与阿勒平票了。
其他两位平票的是神官和梁雪意,各得两票。
面对这次意料之外的票数,阿勒控制的仿生人脸上,那游刃有余的愉悦神情终于缓缓消失了。
神官似乎对自己没能和梁雪意对上这件事情相当的失望。
他撇了撇嘴,拖长腔调说:
“好吧,那你们快点开始吧,我忙着赶下一趟。话说,这无聊的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是不是只要我把你们都杀掉——”
“我弃权。”
阿勒的声音在寂静环境里,显得格外振聋发聩。
神官闻言,声音一顿,瞬间直起了腰,看向平静发话的阿勒,嗤笑一声:
“有意思。”
它温柔的碧色瞳仁扫过塞因,又看了看梁雪意,眼中数据流疯狂闪烁着。
最终,阿勒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平静语调道:
“我放弃这场游戏,游戏……继续。”
话音刚落下,仿生人眼中的光芒瞬间熄灭,头颅无力的垂下,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机器躯壳。
它选择了自我了结,放弃了与塞因的正面交锋。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选择,令除了梁雪意之外的所有人都清晰感到了错愕与寒意。
“看来,有人心虚了。”
上校挑眉,修长指节线条流畅,撑着自己惹眼的白玉面颊,歪头看着瑟瑟发抖的黑发少年。
他拧眉沉思片刻,放缓声音轻声开口:
“解释一下?塞因,这是怎么回事?”
塞因浑身发抖,只是一味摇着头,断断续续道:
“我……我不知道。上校……”
“骗子。”
梁雪意径自打断了他徒劳无用的辩解。
他垂着眼帘,长睫轻颤,在短暂的静默之中轻微叹了口气。
喉结轻微滚动着,颌面线条清晰利落,在情绪波动下,显现出那么一点十分罕见的少年气:
"塞因,卡纳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这话算不上质问,因为梁雪意的语调并不是很冷,与其相反的,比他大多数时候所展现出来的强势要和气得多。
可塞因就像只被人踩了尾巴的猫,闻言猛然抬眼,难以置信的看向满眼失望的上校:
“你觉得,是我动手杀了他?”
他布满薄茧的细瘦指节指向自己,或许是自己也觉得十分好笑,脸上呈现一种又哭又笑的矛盾情绪:
“为什么?我有必要吗?游戏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啊,我明明只想活下去!这很难吗?”
“如果你当真是孤儿院里孤苦无依的孩子,当然不会想杀他。可……你不是吧。”
梁雪意脸上的神色却愈发平静了下来。
“上一局,我投了你。”
他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将塞因整个人瞬间炸了个四分五裂。
可掀起海浪的暴风眼本人,却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波动。只听梁雪意继续道:
“老实说,我没想到上一局的结果会那么均衡。
我的本意只是想试探一下,而且抱有怀疑的人也并不只有你一个。”
他暗色瞳孔轻扫过地上尚有余温的尸体,像一柄长枪,最后单刀直入的撞进少年眼底,轻声开口: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擅自对卡纳动手。”
塞因的呼吸猛地顿住,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那种极端割裂的表情僵在他的脸上,伶仃肩膀抖得更厉害了。可少年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梁雪意,嘴唇动了好几下,才挤出一句:
“我没有……我根本不会杀人!”
“你当然没有,因为他早就死了。”
梁雪意轻声道。
“不是投票时,是'参与游戏'之前。”
他抬了抬眼,长睫下的猩红瞳仁毫无半分波澜,语气带着毋庸置疑的笃定:
“你太自负了,为自己的杰作自负到了得意忘形的地步,以至于没有及时处理好露在外面的尾巴。卡纳死的时候,双手明明还保持着攥紧扶手的力道,手掌却没有一点血色,那是死后肌肉僵硬的征兆。”
说到这里,梁雪意骤然笑了起来。他眉骨生得高,眉峰处微微凸起,往下顺着眼窝沉出一道浅影,哪怕五官生得格外娟丽秀美,也透着股十分利落的骨相感,没有半分软态。
这样的嘲讽神情令他看起来并不像个玩弄权势的高级政客,反倒像混迹三教九流之中,满身江湖气息的流痞悍匪。
“没杀过人吧?活人抽搐时,指节只会泛白,不会连一丝血气都没有。”
梁雪意顿了顿,目光没有离开塞因骤缩的瞳孔,继续道:
“心肺复苏时,没有任何肋骨受力该有的回弹感,恐怕内脏早就已经冷透了吧。
我并不认为在座之人都是傻子,恐怕早就有人意识到了什么,都在等着人群里的‘鬼’露馅呢。”
一直倚在椅中看热闹的神官闻言,挑了挑眉,并没有说话。
而本该是人群里最为强势凌厉的上校,在这种时候却愈发温文尔雅了起来。
梁雪意敛起笑意,朝瘦弱少年微微颔首,做了一个十分礼貌的邀请手势:
“那么,塞因,实话告诉我。在所有人都被我与那位朋友的争执吸引注意的时候,你一个人低头坐在原处,是在干什么?”
“嗤。”
就在男孩被逼至山穷水尽,垂着头神色模糊不清时,神官在这样紧绷的气氛里突然笑了一声。
“陆鹤清,”
他懒洋洋道:
“我的名字。别叫我朋友,梁上校。……你的朋友可不会像我一样,一心只想取你的项上人头。”
那双波斯猫般漂亮的金绿瞳仁闪烁着残忍的兴味笑意:
“哦,小朋友,忘记告诉你了,其实哥哥我也投你了哦~哈哈哈哈。感谢,感谢!”
说到这里,陆鹤清突然站起身,像个表演完毕的演员一样,大摇大摆的谢起了幕。
“感谢乔治.修斯,感谢……”
他朝浑身僵硬的颤抖教徒看了一眼,继续说了下去:
“感谢我那心底善良的刀下亡魂。”
青年十分得意的翘起唇角,犬齿洁白,语气徒然森冷了起来:
“你们真的全部投了我啊。”
“当然,当然。”
他十分夸张的抬手,示意那并不存在的掌声安静下来,然后才笑吟吟摆手:
“我不怪你们,毕竟对死人加以苛责,那也实在太苛刻了。”
就在这时,塞因猝然抬眼。
他脸上楚楚可怜的表情瞬间凝固了,那双原本清澈无辜的眼睛里,孩童般的恐惧如潮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贪婪,与……纯然的快乐。
“聪明。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梁上校。真可惜,我本来是打算把你留到最后,慢慢享用的。”
少年咯咯笑了起来,他泪眼婆娑的眼底还泛着脆弱的水光,脸上就开始漾起了笑意。
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如同单纯的无知孩童,天真而残忍。
“你想我死?”
梁雪意与远处的方垂野无声对视了一眼,挑眉问道。
“不。”
塞因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还算诚实的说:
“是‘融合’。这些杂碎的力量太弱了。”
他抬起自己的细瘦指节,叹息般遗憾道:
“甚至连我最简单的神经末梢都承受不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天赋异禀的,还疏于训练,我已经没时间去锤炼这副没用的躯壳了。”
说到这里,塞因转头看向梁雪意,眼底的垂涎神情仿佛想要把他大卸八块,假惺惺道:
“我派了人去带您来诺亚做客,可惜他办事不利,冲撞了您,实在是有失礼节,万分抱歉了。”
梁雪意看着少年脸上与年龄全然不符的贪婪神色,瞬间想到了锈带区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
“是你。”
上校冷冷盯着他,眼神瞬间变得凶悍了起来:
“那家伙的生物科技手术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诺亚区会有如此精密的仪器与技术。”
不料塞因闻言,突兀朝他勾起一个恶意满满的嘲讽笑意,苍白薄唇轻启:
“你猜。”
“好啦,寒暄时间结束,游戏继续,大家动起来呀。”
下一秒,他骤然移开眼,朝鸦雀无声的众人微笑招手,兴奋的拍着桌子嚷嚷了起来。
没有人动。
塞因见状,眼神一变,瞪着所有人十分凶狠道:
“来了我的老巢,就得听我的话。”
他指指四周封死的厚重匣门,此时此刻到真像一个对着大人闹脾气的顽劣孩童了:
“你们没看见吗?周围封死啦!!!不听我的话,我就连你们带整个诺亚区都炸上天。”
少年冷笑:
“反正这里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不过那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人类,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即将陪着总督们上西天了吧?”
马文.菲尔丁肥厚的嘴唇颤抖着,绿眼睛乞求般看向梁雪意,擦拭着自己额上越来越多的细密冷汗:
“梁上校……”
士兵额上青筋暴起,闻言抢先暴喝道:
“参加,我参加,我们继续游戏!!!!”
得知卡纳早已死亡的消息后,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靠在高背椅上虚脱的呼了口气。
男人仿佛也知道梁雪意才是人群中那个有能力一锤定音的存在,他布满细纹的眼角看向对方,稳重眼底满是与年龄不符的深切恳求:
“上校,我……代表诺亚全体巡逻队,望您给我们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卡纳……我得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他的妻子。”
他别过脸,声音哽咽:
“让他的妻子领到属于丈夫的抚恤金,还有……士兵的铭牌。”
塞因在这样沉重的氛围里,看着梁雪意缓缓勾起了唇角。
他眼底黑白分明,闪烁着毒蛇般毫无人性的戏谑与险恶,再次低低重复了一句:
“死伤人数大于一半,犹大在场,全员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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