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落叶被踩出脆响,似有若无的人声传来,怀忘快步走到黎拂衣面前,将人搀扶起,左右并无可藏身之处,只得跃到山石后遮掩身形。
十三娘抱起孩童紧随其后,怕儿子出声引来其他人,她的手附在孩童手上,紧捂上他的口。
来者是名青年,腰配银剑,神采奕奕。重明立在原地凝望满地沟壑,他抚摸着树干上纵横交错的剑痕,沉浸在自己思绪中。
不多时,嘈杂声渐近,三五修者疾步走开,看见这地面裂痕,或是被剑意斩出的沟壑,一时哑然。
怀忘眸间闪过一丝凌冽,若被察觉出身份,他倒不介意再次灭口。
“应是哪两名修者在此比斗过。”重明下了定论,声色淡淡。
洛初蹲下身瞧看:“此事重大,执法司当全权处理。”话落,她继而命令手下师弟妹们:“你们去封山,所有修者不得离开。”
在场众人闻言愣住了。邵景之嘲讽:“让你们执法司掌管,怕是想让那妖女有可乘之机。”
洛初面上满是傲气:“我们执法司向来以证据说话。焚轮仙者如此急躁,怕不是心中有鬼。”言罢,手中柳枝甩出露水穿透他的眉心,从其脑后转回到少女手中的瓷瓶。
鲜少遇见敢和他硬碰硬的人,邵景之也只得咬牙冷哼,拂袖立在一侧。
既然此事执法司参与,怀忘对其秉公执法是信任的,最终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时,黎拂衣能少一个罪名。
怀忘暗中观察他们的动向,带着十三娘悄然离去。躲着山中巡查的修者,他四人不过片刻便回到山下的小村落。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泼墨般晕染整个天际,凉风吹拂,远闻鸟啼声阵阵,怀忘凝视着那微光继而回首对十三娘道:“跟我们走吧。”
妇人犹豫片刻,点头应下。
怀忘手掌附在十三娘肩膀,他轻声念咒,四人身形就这般消失不见。
潺潺流水敲声悦耳,艳阳透过枝叶映出斑驳。此地乃京城外的一处河边,属玄萧阁管辖,怀忘准备在此处落脚,暮春时便于前往玄萧阁,潜入其中探消息。
目测左右空地足够大,怀忘从储物戒中引出一抹赭石色,一座木房背靠密林,面向流水坐落在这其中。
怀忘将黎拂衣安置在房中,同十三娘交代了几句,便在周围设下结界离去。
城中人来人往,小贩吆喝,幼童嬉闹,商铺林立,门前的招牌旗帜随风而扬。
街巷中的女子衣着多数是一些沉闷色,古朴的韵味儿不言而喻。
“京城贵女追捧的成衣,来瞧一瞧看一看。”声音清脆且带了些稚嫩,那少女吆喝着将手中小报递给怀忘。
见是个清冷的修者,少女愣了下扯出笑意:“小报六文一份,您看看可有合心意的胭脂或是成衣可给家中姊妹添置一件。”
怀忘半阖的双眸看着拦自己前行的小报,又抬首冷瞧面前的少女,一个惹人怜爱的脸。他微抬手,将碎银放在少女手中,抽走小报便继续直走。
“您给多了!”见他没回首,人流拥挤淹没了怀忘身影,少女逆流而追又高声道“小报中有地址,您记得去铺子瞧上几眼。”
趁着此时不是晌午,客源少,怀忘随意找了个酒楼点上几盘菜,坐在桌旁饮茶等候,店小二将其打包过后交于他。
怀忘沿着街巷找寻店铺,抬头看牌匾,这的确是云裳坊,不过人流较少罢了。
铺子墙壁上挂着几件成衣,正是在街巷见到的那种成色。
店掌柜见来了人,疾步走来询问:“客官,你可是想要买成衣?”
“这件,两身。”怀忘并不想多说,指了指古朴色的成衣。随后瞧了瞧其他成色,买了两件淡色襦裙,顺带给孩童也购了两身衣物。
见这是个大单子,掌柜忙记账单,也不纳闷为何就怀忘一个人来购买成衣,身侧的伙计将衣物折叠好打包在木箱中。
购置好一切,怀忘将木箱储存在戒中,在蜿蜒小巷中游走,正午时四周并无有什么人,怀忘跃上房顶,踩踏着瓦片飞驰向城外。
林间的云烟飘过,怀忘推开栅栏迈进房中。
居坐在桌旁的黎拂衣见此,赫然站起身,有些无措:“怀忘哥哥。”
“吃饭吧。”见小喜鹊醒来,怀忘倒也没多问。
饿了快两天的孩童抱着瓷碗狼吞虎咽,生怕所作所为惹了怀忘,十三娘眼神示意儿子要举止得体。
“他有名字吗?”怀忘问了句。
孩童稍有些怕他,被母亲暗示着说话,稚嫩着介绍自己:“我叫玄采。”
怀忘微点头,没再说话,这顿午饭在无声中吃完。
波纹打碎映在水中的弯月,溪流跃起的水珠溅在脚边,怀忘随意坐在岸边,常佩戴的假面此时静躺在地,凉风携带着水雾吹拂在他的面颊。
满天星河忽明忽暗。
黎拂衣缓步走向怀忘,少女蹲在他侧方,两人遥望苍穹,久久未开口谈话,仿若此刻只是在共享这片银河。
“哥哥。”黎拂衣指着夜幕:“以前在桁山也能看到这些星宿。”
怀忘闻声回首,少女眸中闪烁着点点碎星,他有些无奈的别过头,食指顶在黎拂衣眉心迫使她仰起头:“擦擦你的泪。”
黎拂衣顿觉丢脸,又哭又笑嘟囔着:“我不过就是想起曾经罢了。”少女用绣帕抹去眼角的泪痕:“我们以后去哪儿?”
“暂且云游。”距离暮春还有一月有余,以十三娘和小喜鹊的体质,他们不能在一个地方多待,只能四处漂泊。
“真的?”见怀忘点头确认,她顿时来了兴致:“我知道哪儿好玩儿!你不在的日子我一直在云游四海呢!”
少女年级尚轻,情绪多变,怀忘真怕她这么大的情绪波动,哪天就成了痴傻的人。
于翌日之后,四人衣着朴素,头戴幂离随风而去,游赏万千山河。
末冬的寒气渐渐散去,吹来的是带着生机的暖风。
他们蹚过滔滔江水,越过无尽沙漠,或是在江南水乡聆听小曲儿,亦或是在西南看樱桃满天飞。
云游一月有余,怀忘带她三人回到京城外的林间。
“明日三月三禊事。怀忘哥哥你去吗?”黎拂衣打听到了人间的祭祀活动,满怀期待问他。
见他摇头,黎拂衣闷闷不乐撅起嘴:“那我找十三娘和玄采。”
“别去人多的地方。”怀忘告诫一句。
说到底怀忘还是不放心,第二日跟着三人走到上游,黎拂衣和十三娘挽起衣袖,踩断流水,清洗沐浴玩的不亦乐乎。
更上游的是城中百姓,或是一些名门望族举行着祭祀活动。怀忘瞧了眼,倒是挺隆重。
黎拂衣用柳枝蘸取净水甩向怀忘,水滴悬在半空砸在她自己身上,眼前的人滴水未沾。
少女并未气馁,端起木盆泼向怀忘:“既然来了就接受沐浴吧!”
怀忘两指并拢,那团水随着他的手势游动,返回到溪流中。
符纸顺着水势向下游流去,漂浮在水面荡漾,黎拂衣见此好奇,蹲在岸边瞧看,母子二人也蹲在一侧盯着溪流。
那符纸上面写满了祈福愿望许是没见过这种场面,她们三人转头满目期待看着怀忘。
顿感头疼的怀忘从袖中拿出了三张符纸递给她们。
在符纸上写上祈愿,黎拂衣紧握着符纸求天拜地老天爷一定要实现她的愿望,最后满怀释然放在水中。
拔除仪式过后,众人宴饮共享祭品,或吟诗作对,或奏响乐器演奏,热闹非凡。黎拂衣和十三娘虽然听不太清,但到底也只是凑个热闹。
“你忘了那事儿?”从上游走来两名修者,距离他们三丈开外,看衣着应是个小门派,声音虽不大,但逃不过修真者的耳朵。
高个儿修者轻啧道:“执法司下令抓捕那俩人,你可还记得?”
一旁的胖修者声色醇厚:“我当然知道!要说那俩女修也真是心狠,自家门派的师兄弟都能下得去手。”
“这通缉令发出去有一个月了,至今还不知那俩女修躲在哪儿呢。”高个儿说完拂了拂臂膀对:“瘆人啊,早抓到早安心,哪天说不定砍了你的头颅。”
“砍你头颅!”胖修者不服气,反驳他。俩人顺着河岸斗嘴,一路向下走去。
一个月前发布的通缉令,执法司倒是快刀斩乱麻。
上游的祭祀活动不久后就结束,众人作揖送祝福,人群渐渐散去。
怀忘回首,见她三人也还玩儿的甚是开心,也没催促她们。
艳阳高照,周身有些暖意,怀忘轻歪头开口询问:“回家?”
黎拂衣满怀兴致对玄采道:“谁最先跑到家谁吃大鸡腿!”少女光脚踩着地面飞逐,孩童紧随其后不满道:“不公平!”
十三娘怕自家孩子摔倒在地,也疾步跟上。
沿着岸边漫步,不过一刻赭石色的木屋呈现在眼前。怀忘抬手欲要推开门,破空声从耳边划过,“铮”的一声,暗镖擦着他侧耳立门楣上。
依旧是尾部勒着巴掌大的布匹,书写几行字体。
怀忘回首,那人与他相视过后,残影闪过,从眼前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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