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用？”
“急用。”
“有多急？”
“非常急。”
深秋清冷的碎石砖道旁，秦司霁捂着大衣声音有些发颤，他只想快点回去，“我也急用，帮不了你。”
傅一宇追着他，“你干什么用？”
“我买充电器你说我干什么用？搂着睡觉啊？”他一边拒绝，一边抱怨便利店与酒店的距离。
“我借几个小时行不？三小时，就三小时。”
“我跟你很熟吗？三小时以后都凌晨了，我不睡觉等你还充电器？”
靠！傅一宇没了耐性，一把抓住他手腕逼停，“你到底要怎样才借给我！”
“你给我放开！”
“你先答应借我！”
两人牵扯争执谁都不肯退让，傅一宇比他高半头，身形也比他宽厚，他自然争不过，也不知是他自己扭得还是傅一宇推得还是石头缝绊的，秦司霁一不留神，扑地上了。
俩人都愣了。傅一宇赶忙弯腰扶，“没事吧，快起来。”
秦司霁气急败坏甩开搀扶自己的手，“长本事了啊，现在学会不顺心就使用暴力了是吧！不借给你就打人，你目中无人的臭毛病始终没改！”
“你自己摔的怪我干什么！”傅一宇为自己伸张正义，去捡散落的东西，发现除了充电线，其余都是饭团面包还有包口香糖，“你还没吃饭？”挑挑拣拣看看配料表，“平时也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秦司霁不说话，迅速夺回自己的晚饭包，傅一宇已经拿到充电线了，可他还继续追，“问你话呢，难怪我看你比毕业那会儿还瘦了，你一直都这么过来的吧。”
“奇怪了，”秦司霁驻步反问，“我跟你很熟吗？我就算吃屎跟你有什么关系？”
“……”傅一宇答不上来，他没想到老大会对自己的关心反应这么大。
见他不说话，时隔几年的怨气涌上心头，“不是不理我么？不是不认识不熟吗？既然这么说了就坚持到底啊！现在装好人，我吃这些又怎样，工作这么忙我连家都回不去，不吃这些难道饿死吗！”
傅一宇逃避不堪回首的过去，“没员工食堂？”
“现在都几点了？”
傅一宇抬手看表，预估了一下画图时间，“走，我带你吃饭去。”
“不去。”
“我请你。酒店的餐厅是24小时的。”
“那就更不去了。”他当然知道酒店的餐厅是24小时的，而且他到后厨想吃什么吃什么，但他不喜欢亮堂且人多的环境，宁可猫在房间里舒舒服服安安静静刷手机啃简餐。
傅一宇叹气，摇摇手里的充电线盒子，“就当你借我三小时的谢礼。”
“我说要借给你了？赶紧还我。”
软的不行来硬的，傅一宇不管他的反抗，推着秦司霁的肩膀往酒店挪，“赶紧走，费什么话啊。”
「酒店二层湖景国际餐厅」
落地窗边二人席位，窗外是缤纷朦胧的绕湖灯光，在夜幕的衬托下如五彩斑斓的星空，俯视着，仿佛置身云端之上。秦司霁单手托腮冷眼看着窗外的景色，直到熟识的服务员拿着厚皮册菜单过来，“哥你坐这儿干嘛，带朋友直接到后厨跟我们吃吧，省钱。”
“不是朋友。”秦司霁看了眼对面认真翻菜谱的装聋社恐患者，“澳洲的海米来一碗，普吉岛的鹿头来八斤。俄罗斯的大饹馇炸成卷，马尔代夫的鸭梨上一盘，冰岛的烤猪腰子少放辣。”
傅一宇诧异又好笑的抬头看他，服务员小哥心想你咋不管我要熊猫肉尝尝鲜呢，抽着嘴角呵了两声，“哪儿找去，这后厨真没有。”
秦司霁达到目的，站起来耸肩，“没有我想吃的，再见。”
没等傅一宇阻拦，服务员小哥先开口了，“我们在后厨涮火锅呢，你要不来？张师傅从海拉尔买来的小羊羔肉可嫩了。”
“他不吃羊肉。”傅一宇猜这服务员叫他们去后厨吃免费的是因为不想再因单独一桌客人开火，“不用套餐，简单上点好消化的，一人份。”
原来是这么简单的要求，服务员收起菜单，“好，您稍等。”
既然点了，那就吃，秦司霁双臂交叉胸前舒适靠进绒软的沙发里，“敢在外面不看菜单点菜，不怕讹你？”
傅一宇笑眯眯，“有你在，我怕什么。”
见他淡定应对很不爽，“这儿四五条咸菜丝儿都要五十。”
傅一宇还是笑眯眯的，“你放心，就算要二百五咱也吃得起。”
跟这种上赶着的冤大头较劲真没劲。秦司霁无聊掏出手机，按两下还黑屏，忘了，没电了。
傅一宇看见了，“你是要给手机充电啊？”
“不然呢，给脑子充电吗？”
先给你的脾气充充电吧。傅一宇想了想，“我的画稿明早就要给，要不你把手机给我，我用完了就给你充上，这样就不用等我到后半夜了。”
“我可没乐善好施的高尚品德，不好意思，不借。”
“我都请你吃饭了。”
秦司霁对着空空如也的桌面摊手，“饭呢？哪儿呢？”
“来了来了，饭来了。”服务员笑眯眯上菜，一盅燕窝红枣枸杞小米绿豆粥，一碟酱醋小黄瓜，一盘金枪鱼卷卷沙拉，四只虾仁猪肉烧卖，最后一份笋丝鸭片，“哥，慢用，有事招呼。”
看服务员离开的步伐，就知道后厨羊肉不多了，傅一宇笑出两个酒窝，挑眉示意他赶紧吃，“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咱俩都短。”
“呸，你才短。”
“是是，”傅一宇点头，“你是老大，你老大了。”
许久没跟人这样顺滑地抛黄嗑了，秦司霁本能般地怼回去，“是啊，不像你老六老六了。”
说完俩人都不约而同互视对方爽朗笑出声，可笑音落后，无声的尴尬。
厅内落针可闻，秦司霁为了掩饰不自在把那一勺勺粥嘬得滋滋响，傅一宇的视线定在窗外整齐有序延伸至远的灯光，他的心境如湖面一样平静，是时候拿出成长后该有的态度了，他转回来，认真看向埋头喝粥的老大，“对不起，当年是我的错。”
秦司霁手一颤，放下本来要送进嘴里的素白瓷勺，抬眼目光撞上那份真挚，匆忙闪回汤碗中，沉默中暗自检讨方才的咄咄逼人，他也实在狠不下心彻底不理傅一宇，就像忘记当时那段苦闷时光般，“没，那时年轻气盛，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听到秦司霁如此轻松释然回应，傅一宇诧异，“你真这样想？”
“……嗯……的吧。”
“真的不怪我了？你原谅我了？”
这人是非要让我把他打一顿？骂一顿再说狠话拒之门外才甘心？找虐体质啊？秦司霁皱起眉头，“是啊。你道歉了，我接受了。”
“那……”
“诶，”他知道傅一宇想说什么，赶在未开口之前提出，“做朋友就算了，我已经受够你了，你就放过我吧，心累。”
“你不是接受道歉了么？”
“对啊，我接受你结束咱俩之前恩怨的悔悟了，所以咱们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傅一宇很想把秦司霁的头盖骨掀开看看他的脑子是不是反着长的，正常人接受道歉后不该是和好如初么？怎么到他这儿直接变成比仇人都惨的陌生人了？
可这是他二十五岁以来第一次试图挽留一个人，怎么能失败，那也太丢脸了，“不对，你还是生气，其实那天我看你浑身湿透了就拿外套找你来了，可自尊心作祟，看见你把头转过去了我就没靠近，你看我后来又主动帮你解围了不是？我是真心实意向你道歉的老大，我们和好吧。”
“哦，”秦司霁不为所动，“谢谢你帮我解围，充电线就借你当做回报，我们扯平了。”
“……”如果那些曾经被傅一宇决绝断交的朋友们看到他此时的挫败，大概会放炮庆祝报应的轮回。
“那就这样，”秦司霁擦嘴站起来，“谢谢你的晚餐，味儿还不错。”
就这样轻描淡写后离开了，留下傅一宇一个人坐在空荡的大厅里，良久一声低骂，掏出手机，他现在心情很不爽，不爽就会拿微信里的人撒气——瞅谁不顺眼就删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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