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物？”皇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丹墀之下，无人回答，仿佛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一般。
但其实离得近的皆已看清那是一枚色泽温润，质地细腻，一看便价值不菲的玉佩，且那玉佩是从郑琦身上掉落下来的。作为首相有如此之物，并不稀奇。
可是，偏偏那玉佩上刻着精美的凤纹，便是那凤纹让百官不敢说话。
而郑琦更是整个人都僵在原处，脸色瞬间煞白如纸，仿佛全身力气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抽走了一般。他下意识摸了摸腰带，像是完全不明白自己身上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皇帝提高声调嗯了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瑶适时出列道：“回陛下，从首相身上掉下一块玉佩来，那玉佩……”
“玉佩怎么？”皇帝问。
“似乎……是皇后之物。”
“大胆！苏瑶，皇后娘娘的玉佩你如何认得？”秦惟正比皇帝还先开口。
苏瑶道：“此玉佩是三年前中秋宴上圣上赐给皇后娘娘的，当日在场的人都见过。那时候秦大人远在西宁任通判，自然未曾得见。"他刻意加重"通判"二字，提醒对方彼时不过是地方小吏。
“你……”秦惟正话还没说完，郑琦已经“噗通”一声跪着了地上，伏地请罪道：“皇上恕罪！但老臣冤枉！老臣实不知道此玉佩怎么会从老臣身上落下来，请陛下明查。”
“梁宣，把玉佩呈来朕看。”
梁宣就站在首相身后，那玉佩因郑琦下跪，被衣服扫到了后面。梁宣闻言连忙从地上捡起玉佩，而皇帝已经从龙椅上走下台来，梁宣举起双手把玉佩奉上。
皇帝冷笑着看着梁宣手里的玉佩，道：“倒是经摔，竟无一丝裂痕。”
百官噤若寒蝉。
郑琦跪在地上，身体发着颤。
皇帝拿过玉佩，看似在看玉佩，其实却垂眸盯着郑琦背影看了一阵，才道：“确是朕赐给皇后的那枚。”
郑琦跪着转身，面向皇帝拜了一拜，然后伏在地上，颤声道：“皇上明鉴！老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半点二心！此中定有误会啊！定是有人栽赃老臣，要以此离间君臣之心啊，皇上！”
“栽赃？”皇帝锐利的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沉声问：“谁栽赃？”
“老臣不知，老臣……”首相又是一拜，老泪纵横，再说不下去了。
苏瑶垂首站在后面，盯着郑琦发抖的身子，心里却没有一丝快感。
此时整个殿堂，比任何时候还要安静，除了郑琦的声音，其余官员连呼吸都放轻了。
皇帝把玩着玉佩，蓦地，抬手将玉佩往地上重重一掷，“啪”，价值连城的玉佩应声碎成了三块。
文武百官齐齐下跪，一起道：“皇上息怒！”
皇帝却缓步回到龙椅上坐下后才叫百官起身，然后慢声道：“首相也起来吧。”
郑琦抬头看着皇帝，并没有立马起来。
“怎么？首相当真年纪大了，听不见朕的话了？”
“老臣，老臣谢主隆恩……”郑琦说着就要起来，可是也许是因为跪久了，也许是因为太激动，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还是梁宣将他扶着，他才终于站稳。
“首相两朝为官，劳苦功高。尤自朕登基以来，更是尽心辅佐。”皇帝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朕自然是信丞相的。”
郑琦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激动和希冀，嗫嚅着道：“皇上…老臣…”
皇帝继续道：“昨夜皇后宫里失窃，失物里正是少了这枚玉佩。”
如果方才听到皇帝说信任丞相，满朝文武还只是震惊，现在却由震惊变为了害怕。
皇宫失窃，这等大事不可能瞒得他们这一帮官员无人知晓，更不要说是皇后宫里失窃了。何况皇上今日这状态可一点不像是宫里失窃的模样。他明显心情很不错。
不过无论真假，金口一开，皇后宫里昨晚必须是失窃了。
是以，殿前都指挥使贾凤、侍卫马军都指挥使陈展、侍卫步军都指挥使潘英三衙长官全都站了出来，一起请罪道：“微臣有罪。”虽说内廷失窃真要论罪，首先是问罪皇城司，可皇城司又不需要上朝。他们自然要拿出态度来。何况皇城司可是韩简蔚负责，以皇上对韩总管的态度，怎么可能治韩总管的罪。
而另一边，郑琦又“噗通”跪下去，“老臣不知，老臣冤枉啊！”
“都起来吧。皇城司已拿住了人。本以为是为财，现在看来竟是为……”皇帝看着郑琦苍白的面容，转而道：“首相受惊了，回去好好歇息歇息吧。”
郑琦身子又一僵，但还是强撑着身体，躬身道：“老臣……老臣谢皇上体恤。”
“嗯。”皇帝淡淡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满朝文武，“此事就此作罢，谁也不许再提。若有妄议者，以诽谤重臣论处。”
百官噤若寒蝉，谁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他们都明白，皇帝这看似是在维护丞相，实则是在敲打所有人，尤其是那些想要借机生事的人。
而苏瑶心中疑窦丛生。若当真是皇宫失窃且拿住人了，皇上为何不说是谁？若没有失窃一事，皇上又为何要故意编出这么一个事来？难道是郑琦还有什么是让皇上都有所忌惮的地方？还有那神秘人专门要他今日弄这一出，而现在这结果又是神秘人要的吗？本以为能从事情的发展上去猜那神秘人一二，可是现在这般自然是不能了。
“好了，还是说回西北边境之事吧。苏瑶，此事，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回陛下，微臣愿意领兵三百前往星庆府。”苏瑶不再犹豫。
近日的所有尤其是今晨的事，让他明白这京里还有太多他不知道的势力，身处其中反而看不清楚，还不如跳出去。
西北是他下这盘棋的第一颗棋子，也将是最后一颗。
虽说现在离下最后一步棋还早，但既然情势推着他往那里去，倒不如去看看，好好理理这盘棋。
“三百？”不只是皇上诧异，其余官员也在苏瑶说完这话后相互之间以目示意，就差指着苏瑶说“狂妄之徒”了。
苏瑶肯定回道：“是。”
皇上听此回答没有看他，反而意味不明地看了程思忘一眼。
苏瑶假装没有注意到此，继续道：“臣此去并非是要与珰项开战，只为震慑，三百足矣！”
“好！”皇帝抚掌展颜，哈哈笑道：“我朝正是需要苏爱卿这样的勇猛之士，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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