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
午时一刻。
“老夫出去的这几日里,公子有出门吗?”老管家一下马车,就对前来迎接的仆从问道。
“回管家的话,公子这几日都在书房呆着呢,并未出门。”仆从恭敬回道。
“那公子的书僮黎相呢?”老管家拂了拂身上的尘土,又问道。
“黎相最近吃坏了肚子,这几日都躺在床上静养,所以也未能出门。”仆从极力忍住了笑意,尽量平常道。
闻言,老管家才略微放心一些,摆摆手道:“这儿没你的事了,下去吧!”
仆从恭敬应了声后,就赶紧离开了。
老管家抬头看了眼穆府的牌匾,不由握紧了枯瘦的手指。隐忍几十载,终于不用再躲躲藏藏的过日子了!
不出十日,西域就会变天。
到那个时候,左相大人耗尽半生辛苦布下的局,就要走到最后一步了。
成败在此一举,绝不能出什么岔子!
即便是公子,也不能打乱这个势在必得的计划。好不容易到这最后一步了,他绝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他一直都知道公子的意思,但那并不重要,因为,真正主导这个计划的,是左相大人。
他们都是看在左相大人的份上,才会千里迢迢离开中原,不顾一切跑来这种贫瘠之地,韬光养晦,招兵买马……
他已经与那些叛党达成了最后的协议,他们会在明处行动,而他会在暗自给他们提供必要的支持。
挑明了讲,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
所以,若在计划中,有任何不利于己的变数出现,他们双方都会毫不留情地断尾求生!
他喜欢这种冷血无情的关系,因为干净利落。即便不能成功,至少也不会被拖累。
毕竟,利益一致,即便以前有仇,也照样可以合作无间,这就是他为何喜欢找西域叛党合作的原因之一了。
至于最后……若是成功了,左相大人自然有办法,对付这群头脑简单的蛮夷。他们不过是用来颠覆西域王族的一颗棋子罢了,就像以前的扎木家一样……
老管家正准备进府,探子来报,说前些时日人间蒸发的左羌,还有其家眷,都在西域边界处现身了!
“你们先去盯着,老夫准备一下,随后就到!”老管家目露寒光,阴森命令道。
呵,这个恩将仇报的鼠辈,还以为能逃出左相大人的手掌心?
背叛者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既然那左羌不珍惜苟活在世的机会,那他也只能成全他们了……
西域边界处。
打扮成西域流民模样的左羌,这些天来,一直小心翼翼地带着妻女快速赶路,一刻的工夫也不敢停歇。
为了避开那些眼线,他甚至只敢在夜间赶路,原本以为只要忍受几日的艰辛,就能得偿所愿,悄无声息地离开西域……
没想到,天不从人愿,因为女儿前几日感染风寒,他不得不去请大夫来治,就这样,又在客栈里耽搁逗留了几日。
夜长梦多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不是不知道。可他之所以要逃离西域,就是为了让他的妻女,余生能过上平凡普通的日子,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日日为他的安危提心吊胆。
他的妻女,才是他在世上唯一在意的人。为了妻女,他可以——也已经背叛了所有人;所以,即便是要冒着生命危险,他也要救他唯一的女儿。
“咳咳咳……”年芳十八的左依依,忍不住又咳嗽了一阵。
“依儿,你身子又不舒服了吗?要不要停下来休息一会儿?”走在最前面的左羌,赶紧停下了脚步,折返到女儿身边紧张问道。
他真是没用,连自己的妻女都护不周全,现在还让女儿染着风寒赶路……
“爹,我没事……咳咳咳……”不知是不是风沙太大,左依依的话还没说完,就又猛咳了一阵。
左羌的妻子伊织贝,见丈夫一脸焦急自责的样子,边轻拍着女儿的背,边劝道:“夫君不必自责,依儿身子骨原本就孱弱,遇此不得已之事,夫君已经尽力了,是我们拖累夫君你了。”
伊织贝是西域人,父母都是西域的普通农户,因偶然救下身受重伤的左羌,在带他回家养伤的日子里,日久生情,后来在父母的撮合之下,就顺理成章的与左羌结为了连理。
那个时候,她还以为左羌只是个普通的士兵……万万没想到,左羌竟是花将军旗下的副将。等她知道的时候,她已经怀了左羌的骨肉了。
三年后,花将军战死疆场,左羌更是被朝廷任命为新一任的驻守大将军,这一切,都让她觉得像做梦一样不真实……
十八年来,她一直战战兢兢地过日子,直到前些时候,左羌说他要抛弃一切离开西域,回中原去度过余生,她才头一次觉得心里踏实了下来。她的夫君终于愿意抛弃那些虚名利禄,做个平凡普通之人了,陪她们安度余生……
没想到的是,左羌并未按正常的方式告老还乡,而是选择了带她们出逃的惊险方法!
虽然她不明白其中的原因,但既然她夫君要如此做,她能做的,也只有跟着他一起生死与共……
对于中原,她记得小时候家里很穷,最小的妹妹伊绵生下来后,还得了一种怪病,爹娘无力负担医药费……就在大家以为伊绵没法活下去之时,一个路过的中原大夫路过,进屋讨口水喝,知道此事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很快就医好了伊绵!
父母知道大夫一生无子嗣后,为了答谢大夫,就许诺等伊绵长大一些了,就让她做大夫的女儿,跟着大夫一起学医,日后继承大夫的衣钵,也做个能救人的大夫……
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除了知道伊绵现在在中原生活,其他的,她就一无所知了。但无论如何,她在中原也是有亲人的,单凭此一点,就足以让她心安一点了。
到时候,和夫君一起顺利去到中原,她一定要找机会寻寻伊绵的下落,也好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如何……
“织贝,别这么说,都是为夫害你们遭罪……”左羌说着,突然意识到周围有些不对劲,便不动声色地压低声音道,“有人跟踪我们。他们的目标只有我一个,所以现在也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引开他们。织贝,你等会儿趁着我与他们缠斗之际,赶紧带着依儿离开!越快越好!”
伊织贝虽然难受万分,但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夫君的后腿,尽量照他所说的去做。去落日客栈里,找曾经允诺要帮他们一次的店主求援……
落日客栈。
慕容不越与陆雪惆依依惜别后,就准备乖乖和大哥慕容炎凉派来的人,一同回营了。
温陌玉因看慕容不越可怜,也因为想趁此机会,好好探查一下西域的重要地形以备不时之需,所以也准备一道同去。反正这落日客栈与军营,也不过半日路程。
“慕容不越,这接风宴也吃了,该叙的旧也叙了,现在也时候启程了。你哥在百忙之中抽空派人来接你,你就别再磨磨蹭蹭的了,再不走,天都要黑了……”温陌玉见慕容不越还磨蹭着不肯下楼,旁边的侍卫也不好说什么,便开口催促道。
“温陌玉,我哪有磨磨蹭蹭的?不过是走路走得慢了点罢了……”被揭穿的慕容不越心虚狡辩了两句,见陆雪惆已经回房了,便也不再挣扎,垂头丧气道,“好吧好吧,现在走快点总行了吧!”
慕容不越说着,就赌气似的大步离开了。后面的侍卫赶紧跟了上去,生怕小郡王走得太快,会不小心摔倒……
“哎哟!谁啊,走路都不长眼睛的吗?”被撞倒在地的慕容不越,闭着眼揉了揉吃痛的额头,不满抱怨道。
本来就烦闷得很,竟还遇到这种事,现在心情更不好了!
“对……对不起……我着急找人……咳咳咳……”左依依手里紧握着一块令牌,刚开口解释几句,就捂着胸口猛咳了起来。
听到是个姑娘的声音,慕容不越的怒气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姑娘,你没事吧?”已经睁开眼睛的慕容不越,赶紧从地上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道。
都怪温陌玉一个劲儿地催他,害他走路都没看前面,撞了一个柔弱的姑娘,而且看着姑娘的样子,似乎还有病在身?
左依依猛咳一阵后,稍有缓和,便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玉瓶,用颤抖的手匆忙倒出几颗褐色的小药丸,没有就着茶水,就这么咽了下去!
“公子,我没事,方才多有冲撞,还望公子恕罪!”已经恢复正常的左依依,冲慕容不越福了福身子,很快便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一圈。看到熟悉的人后,她脸上焦急的神色方才有所缓和,于是又开口道,“公子,我还急着找人,就先行离开了!”
左依依说完,就直奔掌柜的方向去了。
慕容不越盯着左依依的背影,一脸莫名。
这位姑娘,是遇上了什么棘手的麻烦了吗?
要不,怎会如此慌张,甚至连额上一道明显的伤痕都未察觉?
鲜血还未干涸,难道不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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