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老人小孩并不避讳死亡。
“我老家那边有小孩子生了病,头发是灰色的,眼睛是很淡很淡的红色,死时头上小啾啾还没拆呢。”骆根担忧地问他,“您也生了类似的病吗?”
骆根还略怕直视他浓色的眼,对上后匆匆移开。
男子玩着筷子,“可能是种族不一样。”
骆根点头示意理解,至少比具体的病因更理解,卷袖收拾碗碟,锅底剩了点煮糊的,送去喂后街的小狗了。
堂主望着骆根的背影,像在望行医应得的福祉。
“二位这就走了?”
“多谢,会再来的。”
她阖上门。
……
饿狼饥渴的绿光纷纷匿入阴影,裸露羊羔的乏力,余光哀哀地追随着衣装齐整的男女,有个儿试图去够女子的脚腕,只碰到疾速淡去的影子,被烫着似的蜷缩起来。
瞬息,她于山岗居高回头。
矮墙内低微的灯火,碎翼的蛾子,因体弱而混乱的节气,一盘散沙,名为这个国家的“命数”。
她更愿称其“人为”。
不同于异界异族的尽兴肆意,凡人还要与亏空的寿命争斗,活着就显得应接不暇了。
“还能活个一两年吧。”男子说的是堂主。其他的,更小的单位对他们而言无外乎一闭一睁眼。
“我在那里留了一抹灵息。”她说,“待他魂归鬼界,我就把骆根带走。”
“大哥看起来不太情愿?”
“事在我为。”她说,“骆根有天赋,值得更好的,总有一天会被其他天命者带走,生死由不得他。”
“若没有便不值得了?什么算值得,”他说,“哼,对我来说都是不值得。”
她愣了一下。
“稀罕的,第一次经历的才值得。”他的指尖点着自己的喉咙,一点点下滑抵达腹部,舔舐上唇,“我从没搞明白味道,仙君博学多才,知道那根糖葫芦属于什么味道吗?”
她说:“若没有天赋,早死了,哪知道糖葫芦的味道。”
“都说成王败寇,活下来的孩子却只能吃糖葫芦,”他笑眯眯地说,“这贵人轮到谁当呢?”
“什么贵人,我才不在乎,”或许因杵久了腿麻,她罕见地薄怒起来,“我看上的都要有糖葫芦吃,我看不上的,都去死也无伤大雅。”
他赞同极了地点头,“是这个道理,我们多有缘。”
牛车于通商必经之路上颠簸地驶过,忽略点无关紧要的小插曲,两人成功借上这趟顺风车。
内室篓子里塞了两只臭烘烘的鸡,打鼾的土狗,成堆的货物,他们并排坐在外沿。
轮子不时碾过砂石,年岁已高的货架轰然倒地,震起满车的尘埃,鸡鸣狗吠,他掩住耳朵,然而被逆向的风劈头盖脸地一阵招呼。
女子脸上犹剩视死如归的冷静,遁去悟道了。
土狗舔着满地的鸡毛,一路嘶嘶哈哈,读不懂氛围地搭上她的大腿,后足蹬了两下,团进她盘起的膝弯。
“小狗喜欢你。”他说。
转进岔道,他晃荡地向左歪了下,她岿然不动,仿佛旁边死个人都察觉不到。
“小狗喜欢你。”他又说。
她仍闭着眼,半晌,忍不住弯起唇角,“知道了。”
不消思考,当今人口激增处为大晟,车夫心不甘情不愿地向守兵交去入城门费,正肉痛时,土狗踮啊踮地往他手里吐了一小颗圆溜溜的金子。
“铸两把剑。”
她往戥子称里抛了块碎银,铁匠边擦手边打量他们的衣着,态度很客气,要登记名号籍贯作备注,“这类武具一向受管辖,大人多多通融。”
她面不改色地压上一块更大的。
铁匠顿时喜笑颜开地排来一列名贵炼材,却被女子否决,“耐用就行,材质没意义。”
怎么会没意义,胡闹吗这不是?!
铁匠笑得越来越勉强,唯瞟见真银时强打起精神,问了诸多细节问题才敲定这阔气的买卖,签下凭证。
“有空来取。”她把这句话抛进戥子称。
一称量,轻飘飘的,毫无诚意。
“我还以为仙君会迫不及待地取个响当当的名字。”男子戴上破破烂烂的草帽跟出来,“炼出剑灵就成了无名氏?”
“使剑看主人,剑灵不重要。”她说,“忠心就行。”
“万一呢?”
“扔了。”她想起什么,“你的刀也不算忠诚。”
他把凭证严丝合缝地折叠好,收入怀中,“一刀双魂,丢了一个,剩下的就会不安嘛。”
她脚步一顿,双魂武具?闻所未闻。
这等情报被随意地讲出,重要的也显得不重要了,但她免不得在心里记下一笔。
而举目极近处恰好是个风光无限的酒楼,前有乘凉庭院。火辣辣的赤日正值头顶,男子悲哀地咕哝抱怨云云。
草帽压得凌乱,她拨动男子下颌一曲发丝,顺着弧度搓搓他的肩膀,“进去吧。”
一楼散座几无虚席,廊庑环绕,迎来神神叨叨的说书先生,袭长衫,先道前朝旧事,压言木一拍,饮凉茶,满堂屏息敛声,遂叙风花雪月。
飞黄腾达的才子迎娶佳人,婚后久未有孕,佳人疑其□□有碍,问医后方知娘子扮夫君,竟是卿卿。
武侯与安王知交转敌,怎料膝下男儿不论嫡嫡庶庶,一见如故,二见倾心,皇权贵胄不比浪迹天涯。
窈窕淑女忧思过度,八尺先生日掷千金,创立珍味斋,为妻洗手作羹汤,美哉乐哉,淑女胖哉。
……
“诸位是否记得三十年前的那桩悬案?”说书先生扫视一圈,捧场声立即赶来,“可与贵门梁氏没落有关?可怜梁家主,遭旧友忮忌买凶,两人竟是同晚共死,恩怨复杂!”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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