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余眠也觉得自己对贺潮予的喜欢好像无从谈起。但是每次想到他,就能很轻易地回忆起和他相处的很多场景。
譬如艳阳高照的天气,她在墙上忽然就看到了底下的贺潮予,然后心跳很重地跳了几下。
又譬如很多个下雨天,好像都有贺潮予在身边,雨水的味道混合着他身上清浅的味道。
余眠好像没有办法不喜欢他。
其实还是有点委屈,但余眠知道这是自己自找的,坐在学校篮球场边上的长椅瘫了下,脖子靠着椅子顶上的地方,放空思绪。
邵朗一颗三分投中了框,四周于是响起一片鼓掌声,窸窸窣窣的,邵朗得意洋洋,把球旋在手指上,结果不到几秒,篮球失去平衡落了地。
他碰碰鼻尖,不大好意思,假借捡球跑到余眠身边:“余大小姐又愁什么呢?”
邵朗刚打完球,余眠嫌弃,往一旁靠了下,盯着自己的手指:“为一些有的没的担心,和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东西发愁。”
太过深奥了,邵朗挠挠头发,自认道行不够,开导不了为情失意的余眠,从特别大的篮球口袋翻来覆去找到一枚硬币。
“抛硬币吧。”
余眠望着那枚硬币,抿了下唇,还是把它握紧掌心。
“我去吃晚饭了。”她收起硬币,不愿意再待下去,伸手拉过一旁的书包,冲他挥挥手。
*
碰见贺潮予的概率高的惊人,要是往日,余眠或许会喜气洋洋地想,这一定是丘比特的杰作,但是今天。
她只能希望,贺潮予不会以为自己又是故意尾随的。
这家馄饨店就在学校对面,正值放学时段,小小的店里挤了不少人。
贺潮予大概也注意到她了,他没什么表情,低下头,继续舀着自己碗里的馄饨。
纠结良久,余眠还是找了个角落坐下,要了一碗虾仁玉米馄饨。
馄饨上来了,一碗的份量很足,小小的排在碗里,圆滚滚的。皮薄馅大,虾仁很嫩滑,格外鲜,汤底还洒了小葱和紫菜,馄饨喝起来也很有味。
其实夏天不太适合吃汤汤水水的东西,碗面腾出的水汽雾蒙蒙的,余眠挑的位置不凑巧,和贺潮予就隔了条窄窄的过道。她一侧头,很轻易地就能看到他。
透过白雾,贺潮予的脸有点迷蒙,雾气柔和了他的棱角,这一刻于是就显得他很温柔,余眠忽然有种和他踏踏实实地在人世间的感觉。
明明是再和谐不过的场面,却忽然让余眠有十分想哭的感觉,她眨了几下眼,发现脸侧忽然有些凉,伸手摸过去,才发现果然掉了几滴眼泪。
四周嘈杂一片,贺潮予感受到她的目光,侧着脸往过来。
余眠的心于是猝不及防地、重重地跳了一下,眼泪落在手背上,连带着手也无措地撑了一下桌面。
因为靠着过道,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余眠还没从心跳的失重中反应过来,忽然就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
桌角上放的玻璃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过路的行人碰得歪歪扭扭,摇摇晃晃,她手掌一撑,水杯再也立不稳,从桌子上掉了下去。
玻璃崩开时发出清脆声响,碎片四散。
余眠懊恼地蹲下去,伸手收拾地上的碎片。
又出丑了。
她有些泄气地想,不自觉瘪了下嘴,手指还没来得及碰到碎片,就听见顶上传来声音。
“别碰。”他说。
余眠抬头,这个视角能看到他利落干净的下颔线。
“去找老板娘拿扫把。”贺潮予一面这么交代,一面半蹲下来,手指先她一步拾起那块大玻璃。
余眠一时没反应过来,目光凝聚在他的手指上,贺潮予的指甲修剪干净,手指也好看,捡玻璃的时候也丝毫不意外地动人。
“看什么。”贺潮予终于和她对上视线,看起来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听话。”
“哦。”热气腾得就涌上脸,余眠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老老实实地跑去找老板娘要扫把,还不忘用一次性水杯接了半杯水。
贺潮予书包里有胶带,他用胶带将大块的玻璃片四角都缠上一层,才将它们扔进垃圾桶,连带着扫走了落在地上的小碎渣。
店里只有热水,塑料水杯里的水冒着一层细密的热气,看起来还没有凉下来。
余眠看着贺潮予行云流水地处理完这些事情,最后视线跟着他,看见他朝自己凑近。
他朝余眠伸出手,手指间拿着一小包纸巾,抿唇,没有开口。
余眠接过的同时,眨了几下眼,刚想别别扭扭地开口说“谢谢”,就看见贺潮予好像看到了什么,拎着书包,步子一掠,轻飘飘地从她身侧过去。
她纳闷地回头看,看见几个西装男人,视线越过人群往这边看过来,紧跟着大步往这头过来。
余眠:?!
想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也要跑,余眠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跟着贺潮予跑了一段。
十月底的太阳还十分大,余眠跑了一路,汗出了一点,黏在后背有些不舒服,不知道绕到了什么胡同,贺潮予也不知所踪。
扫兴地踢了一脚石子,她刚打算掉头,凭着自己记忆里的路线看能不能摸索回去。忽然就伸出一只手,拽着她的手臂,把人拉进了墙边拐角的阴影里。
谋财害命诱拐儿童妇女?!
余眠大气一口没上来,刚打算开口,闻到越来越靠近的柠檬薄荷味。
贺潮予的手这会松松拉着她的手臂,阴影下,他的皮肤也很白,好像和这黑黢黢的地方格格不入。
贺潮予把手指抵在唇侧,看起来是示意她保持安静。
余眠放下心来,点头。
外边很快就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余眠本来想扒拉着墙角偷偷看几眼的,又怕给贺潮予捣乱,只好强忍住好奇心,把自己的注意力转走。
于是很轻易地就转移到了贺潮予身上。
他要比余眠高出一个头,明明刚刚也跑了一段,他身上却好像根本没出汗,连呼吸也没有丝毫错乱。
只是,
余眠踮脚,想确认他耳垂的一片红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贺潮予呼吸乱了几下,脚后跟抵住墙壁,退无可退,只是眼睛忽然睁得有些大,有些茫然又紧张地盯着余眠。
不知道两个人的呼吸有没有碰到一起,贺潮予下意识地放轻了喘息,明明在墙角下,阳光也找不进来,这方寸之间却好像还是腾起了热气,空气被紧张、心跳传染,凝涩得几乎不能流动。
贺潮予下意识地滑动了下喉结,听见很沉闷的心跳声,好像耳边放了一片烟火,炸得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来不及反应。
不是错觉。
余眠看完,满意地收回脚跟,得意洋洋地想,她就说了,怎么有人跑了一段路还没任何反应的。
她刚抬起眼,打算调侃几句,才发现贺潮予垂着脑袋,好像在走一个长久的神。
调侃大业于是只好放弃。
“人走了。”余眠伸手碰了下他的手臂。
贺潮予赶紧把手往后撤,动作很快,而且很大,碰撞到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哼。
余眠:过分了。
贺潮予看起来有痛到,眉头紧皱着,发出轻微的一声吸气声。
*
余眠坐在药店外面的公共椅子上,伸手往口袋里探去,摸到硬币冰冷的边缘。
贺潮予主动提出要去趟药店,余眠心说看来那一下碰得确实不轻。
想到是因为自己才碰到的,余眠更加扫兴地踢了一下脚侧的小石子,手伸出来,掌心一枚硬币。
她紧闭着眼,迅雷不及掩耳地抛出,复又接住。
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着。
花面就继续追。
余眠这么对自己说着,一时之间忽然又没有勇气去看结果。
惆怅啊惆怅。
没能真的惆怅几下,小石子滚了几圈,兜兜转转地碰上出来的贺潮予脚侧,余眠于是又把脚尖收回来,假装刚刚踢走它的不是自己。
贺潮予手上拎着药店的包装袋,站在她面前。
“买了冰袋……”余眠话才出来一半,看见他打开袋子,递给她几片创可贴,怔忪一瞬。
“食指。”见人不接,贺潮予开口。
余眠攥了下自己的手指,确实是一片麻麻痒痒的疼痛,细密的。
大概是心脏上的疼痛被转移到手指上了,她忽然觉得一个小时前,贺潮予让她伤心的那些话也没什么了。
“还有水。”他又把一瓶水拿出来。
塑料袋里于是空荡荡了。
余眠这才发现他买的东西全是给自己的。
连带着她没来得及喝的那小半杯水也注意到了。
贺潮予这个人,其实有种很奇怪的矛盾在身上,他淡漠不近人情,看起来对什么都是冷冰冰的,就连身上的味道也是柠檬薄荷之类的冻人三尺的东西。
可是一旦接触下来,便轻而易举地发现他的温柔好像潮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把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于是她更加觉得自己喜欢上他实在是很水到渠成的事情。
掌心的硬币忽然带上了体温,不再冰凉,余眠觉得自己不需要知道是不是花面了。
“我可以回答你那个问题了。”她说。
贺潮予没追上她跳脱的脑回路,带着疑问的视线投过来:“什么?”
然后他看见她亮闪闪的眼睛,仿佛对待的是一件值得很认真去做的事情。
贺潮予听见她说。
“追你才不是浪费时间。”
今天是一旦宝贝眠眠凑近都会脸红的贺同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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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P.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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