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戴锦平撑膝,大口大口喘气,对徐行的背影,恨恨地咬紧了牙关。

操练结束,到了放饭时辰。

魏长青端着伙头兵备好的饭食,入了徐行的营帐,“这姓戴的兵油子,不好弄。”他大咧咧坐在徐行对面,一边扒饭,一边跟徐行说他观察到的阵营划分。

徐行默默地听,问了一句。

“好吃吗?”

“米饭没嚼头,不如面饼香。”

“不是问饭。”

魏长青一愣,想起来在朝天门买的点心。轮到他时,都没剩三五个,忒玲珑小巧的玩意儿,不如肉夹馒头实惠顶饱,他还没咂摸出滋味,囫囵两下就吃完了。

“老大,我忘,忘了啥味道。”

徐行扫他一眼,抽出个钱袋子,“明日再买一回。”

*

昨日的连绵细雨没洗去燥热暑气,今日热得更厉害。

官署街道上,不少专门卖饮子的摊贩架起青布伞,当街列床凳堆垛。虞嫣来得迟了,没占到靠前的位置,但正好比邻卖冰雪凉水荔枝膏的小摊,享受了一方阴凉。

老胥吏发现她时,惊喜不已。

“虞娘子,小老儿见你不在原来位置上,还以为得好几日不来。”

“多亏您老提点,有惊无险。”

昨日从街道司出来,生意不止未受到影响,还比往日更好一些。虞嫣得以早早回到住处,琢磨今日要卖什么。她将新做的鲤鱼交颈糖糕包出来,双手递给老胥吏。

“尝尝,孝敬你老人家的。”

“哎,做得真漂亮,这银子就得是虞娘子挣。”

老胥吏反复看了,就着旁边饮子摊的矮凳坐下,买了两份杏子膏,把一份推向她的方向。

“虞娘子来,小老儿同你商量商量。”

“要商量什么?”

“好生意。”

老胥吏笑眯眯的,“小老儿在国子监做事,每日来买你的早点,里头有一份给祭酒大人捎带的。明日是祭酒夫人的寿宴,祭酒大人想请虞家娘子到府上厨灶现做点心,就做你卖过的糖酥裹食和山海兜子,至于报酬嘛……”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粒银角子,“这是一半定钱,还有一半寿宴当日结。虞娘子可愿意?”

虞嫣心中一动。

“李叔说的这位祭酒夫人可是姓秦?就是那位镇守西北的定北侯的亲妹妹?”

“正是,虞家娘子认识?”

“我哪里识得这样的贵人。”

但有幸见过。

成婚一两年,陆延仲待她正是情热时,常常把官场所见所闻同她闲话,包括这位老祭酒。

老祭酒最为人津津乐道的事有两件,一是饕餮成性,舍得在吃食上银钱。

二是走了大运道,官位还低时就娶了侯爵之家的贵女,自此扶摇直上。

不过也因此,常被同僚们取笑惧内耙耳朵,即便年至四十才老来得子,后院从来清清静静,无偏房无妾室,就连家中伺候的女仆都尽挑选些相貌平常的。

那日恰是十五,陆延仲休沐。

他们一起陪同陆母去拜观音,在正殿巧遇了老祭酒与秦夫人。

虞嫣见面不相识,只见一对老年夫妻供奉观音后,正欲离去。

卧香炉飘出零星火点,连带一片香灰落到了妻子的孔雀绿裙摆上。

妻子还未开口,丈夫已撩袍半蹲,用手给她拍去裙裾的灰,嘴里念念有词,“早说了夫人要离香炉远一些,远一些,燎着裙摆就算了,烫伤了手上如何好?”

晚间归家,陆延仲说起。

“国子监祭酒是掌天下文脉的人物,门下士子千万,当众屈膝蹲身给一妇人拂拭裙角……”他摇摇头,“传闻老祭酒惧内,今日一见,我才知道不是空穴来风。”

虞嫣没觉得祭酒惧内。

他蹲下身时从容自若,动作间流露的爱惜自然而然,分明是舍不得那片香灰烧坏了秦夫人绣纹巧致的华美衣裙。

“虞娘子,考虑得怎么样?”老胥吏的声音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

虞嫣自是点头答应。

她思忖片刻,又道:“除了说的两样点心,我再做多一样,如果祭酒与秦夫人都满意了,还有一事想请他们点拨。若觉得我的请求过分,大可拒绝,只给我两样点心的酬劳。”

老胥吏扬起眉头,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

“好,小老儿替虞娘子说说。”

老胥吏同虞嫣叮嘱了其他事项,再三提醒:“明日,虞娘子要按时到毓贤街蔡家,切勿误了时辰,只能早不能晚,不然小老儿这个推荐人,可是无颜回衙门面对上峰了啊。”

虞嫣心里惦记宴会帮厨的事,点心卖剩下半屉,早早收了摊。

她推着小摊车回蓬莱巷的住处。

蓬莱巷的路面年久失修,石板砖东翘西凸,车轮碾在路上轱轱辘辘地响。

虞嫣距离屋门还有七八步,听见了响亮凶悍的犬吠。

“如意。”她轻轻唤了一声,犬吠安静下去。

虞嫣打开屋门,一条黄毛犬冲出来,绕着她和摊车打转,尾巴快摆出了残影。

她拿出回来路途上同食肆买的,几根粘着肉末的猪骨头,丢到院里,黄毛犬冲了过去,踩烂几颗本就熟透了落在地上的黄檀子果,爆出了汁水,散发馥郁酸甜的味道。

虞嫣蹲下来收拾,在黄檀子树的树荫下,一边看如意啃骨头,一边染了满手芳香。

“大姑娘,是我啊,大姑娘。”

妇人柔婉的嗓音,像含了一口蜜糖,从门缝飘进来,但稍不留神就能从耳边滑过。

如意竖起耳朵,小旋风似的冲到屋门前,一顿狂吠,“汪汪!汪汪汪!”

虞嫣擦擦手,按下如意毛茸茸的脑袋,打开屋门,瞧见个年约四十,保养得极好的妇人,丹唇小巧,下颔尖尖,整张脸吓白了缩在门柱旁,“你这儿怎么……怎么还养了狗?凶得很哦。”

是她爹的继室王夫人。

虞嫣不肯喊她母亲,又不能继续称她为王姨娘,便只喊一声二娘。

“二娘怎么找过来了?”

二娘回神,着急起来,“哎哟你别问了,姑爷来过家里,你爹知道你要闹和离,一下子气得晕过去了。你赶紧同我回去看看他。”

“找大夫了?”

“早叫过了,大夫说怒急攻心,那些医理反正我听不懂,说也说不出来,反正很不好!”

二娘最怕狗,不敢踏进来,攥了虞嫣的腕子就要往外拉。

虞嫣挣开她,回身安抚如意,锁了屋门。

她爹上了年纪,好几年前,家里铺子老掌柜中饱私囊,她爹前脚暴跳如雷把人骂了一顿,后脚晕倒在柜台。当时虽然凶险,大夫却说是偶发病症,只要控制好情绪,于身体并无大碍。

蓬莱巷距离虞家不算远,小跑着一刻钟就到了。

家门近在眼前,虞嫣的脚步慢下来。

“二娘。”

“走啊,怎么停下来了?”

“我爹一听说我要和离,就气得晕过去,那,二娘是怎么找到蓬莱巷的?”

蓬莱巷是她外祖父家,她阿娘的娘家,已然人去屋空,逢年过节都不会走动。

二娘即便听说过此事,也不会知道具体住址。

二娘绞了绞帕子,急得一跺脚,“老钟叔说的啊!他给你爹请大夫时跑得急,跌伤了腿,老钟嫂忙着煎药,不然我犯不着自己过来遭你嫌弃。是不是骗你,你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虞嫣静了静,走完了最后几步。

她推开院门,还未走到她爹屋门前,就听见“嘭”一声,院门被合上落栓。一回头,家仆老钟叔愧疚道,“大姑娘,对不住了,老爷吩咐一定要把你留在家里,直到姑爷明日来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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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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