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谈肆一推开家门,就听见江浩轩戴着红领巾一脸骄傲地在人群中说:“我现在可是中队长呢!”
说着,还把袖子上的两条杠勋章展示给众人看。
陈芸与有荣焉地笑着将外甥抱在怀里,咧的嘴还没闭上,下一秒就看见自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回来了,染着毛躁躁的红发,穿着薄薄的单衣,她如京剧似得瞬间变脸,含讥带诮地说:“哟,这是哪位稀客啊?”
众人闻声回头。
谈肆也没想到家里会有这么多人,倒吸一口冷气,把想关上家门回学校的心按捺住了,硬着头皮循着众人的目光慵懒地往沙发里一坐,“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
“是,是我叫你回来的,我不总得看看我儿子是死是活吧?”
谈肆家就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一个高档小区,可他几乎不怎么回家,连暑假都是住在外面,每天陈芸催他回家的电话如夺命似得接踵而来,后来谈肆嫌烦索性将她拉黑了,这事儿陈芸几乎是逢亲戚就讲,好几个版本的“我家那个不孝子”流传在亲朋好友之间。
知道的知道他去上大学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错事进局.子了。
“放心,狗命目前还健在。”谈肆懒洋洋道。
“你这段时间到底在忙什么啊,电话不接,短信也不回,跟人间蒸发似的。”
“所以你特地塞给人门卫几百块钱,让他一见到我出校门就跟逮通.缉.犯一样把我拦住?”
“……”
“舅舅,你这个发色好酷哦!”江浩轩凑过来,还特地把有勋章的那一只袖子露出来。
“等你长大也染呗,把这儿玩意染成绿的最好。”
“哇!真的吗?”江浩轩兴致勃勃。
旁边的小姨陈柔急忙打断,“滚滚滚,别教坏我儿子,我们轩轩现在可是中队长!”
江浩轩满脸自豪地捋了捋自己的红领巾。
“啧,才几岁啊,就有官架子了?”谈肆掰了一瓣橘子放嘴里,另一只手玩着手机。
“积极少先队员懂不懂?我们班就我一个呢!”
“懂,”谈肆指了指他的脖子,“赶紧把红领巾焊在脖子上,还有那勋章,这不得赶紧放个鞭炮让全市的人都知道?”
“……”
谈肆滑动着屏幕,突然想起大一开学的时候,辅导员让填学籍表,许沉在“政.治面貌”那一栏卡了很久,他没有入团,几番思忖了下填了个“少先队员”,被辅导员叫到办公室里重写,这事当时在宿舍里被笑了很久。
思及此,谈肆在小群里艾特他:【许少先队员?】
许沉秒回:【?】
他回了个语音,背景声很嘈杂:“叫爸爸干嘛?想我了?”
接着又发了条:“我在我女神生日会这里呢。”
【谈肆:生日会?】
【许沉:对,我求了好久她才愿意邀我呢】
【许沉:在KTV这里呢,你要来吗?马上要切蛋糕了】
【谈肆:不去,小学生才搞生日会这种吧】
【谈肆:你结束后回学校?】
【许沉:去黄毛那】
聊罢,谈肆捞了件外套穿,转身就往玄关处走,“晚上有事,先走了。”
正在和陈柔吐槽谈肆的陈芸反应过来急忙喊住他,嚷嚷着“家里的地是烫脚吗?十分钟没到就走了?”
谈肆穿好鞋,耸了耸肩,离意已决。
“好得吃完饭再走吧!?”
“不了不了,通.缉.犯不配吃饭。”
他俯.身低头捏了下小侄子的脸,柔声说:“我说,你这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
江浩轩点点头像是听懂了一样,一副正义威严的模样拦住了前来拦阻的陈芸与陈柔,“舅舅说他要去卖红薯了,随他去吧。”
谈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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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毛刚把上一位客人送走,转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来的江大少爷正坐在摆着一团发胶、洗发水、护发素的横椅上,嚼着口香糖,翘着二郎腿,手上玩着打火机,沐着身后的光线,红发在乱糟糟的环境中显得格外独特。
找了个位置坐下,黄毛点了支烟,猛吞了一口,青烟弥漫在狭小的空间,他递给谈肆一支,“抽不?”
“不。”谈肆懒得抬眼。
黄毛起身猛然将他手上的打火机抢走,塞进兜里,“我找了这么久的限量款打火机原来在你手里!你留着干嘛?上香吗?”
“……”
谈肆扭了扭发酸的脖子,“晚上来你这儿睡。”
“怎么又来?”黄毛抖了抖烟灰,“你是没家回的孤儿吗?”
“你怎么说话的?”谈肆用脚踹他,“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天就进组了。”
“哦对对对,你妈还是不同意?”
“不然呢?你这不废话。”
黄毛触到他的禁区了,忙不迭换话题,“我这里还有几瓶酒,等下吹一瓶。”
谈肆没腔声,拿起桌上的水杯,仰头喝了几口,略带困倦地问:“你几点关门?”
“过一会儿吧,我得把这里收拾下,地上都是头发。”
“怎么现在店里就你一个人了?雷子呢?”
“相亲去咯,也不知道怎么样,”黄毛拿着扫把,冁然一笑,露出小虎牙,“听许沉说,你小子现在有点情况啊。”
“……”谈肆顿了顿,“许沉这嘴巴那么大?”
“谁啊?哪个妹妹?”
“你家住海边啊管这么宽?”谈肆轻轻蹙眉,目光看向远方,“你不认识。”
黄毛的理发店就在湫隘破败的市井小道里,对面是一排陈年的筒子楼,只一闪,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楼与楼之间逼仄的夹缝里跑出来。
谈肆仔细地眯了眯眼想看清,面色霎时沉了下去。
“不认识就不能说一下——”黄毛话还没说完,旁边这人就莫名其妙倏得跑出去,像是一窜风留在空气里。
“诶——你干嘛去!”
筒子楼楼下。
迟慕面色绯红,碎发凌乱,因奔跑而大喘气,下意识挽住停在她面前的人的胳膊,只吐出了两个字:“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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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慕很早就有想在校外租房的想法了,和秦悦这件事算是助燃剂,正好趁着假期,便约了中介去学校附近看看。
要求不高,一室一厅就行,可是跟着中介挑了好几个都不太满意,要么楼层过低太潮湿了,要么就是房租超出预期,挑了一下午也没找到合适的。
本来都无望了,打算过段时间再看,吃过晚饭后,中介突然打电话给她,说有个考研的前几天退房今天才被登记,饭后就带着迟慕过去看房。
等到了那个房子里,迟慕这才明白那个考研的人为什么要退房,隔壁的麻将声、笑声沸反盈天,声音大的晃得整个屋子都好像在震动。
中介解释道:“这估计是朋友来了聚在一起闹一闹,平时应该都还好吧。”
他见迟慕皱了皱眉表示不满,接着说:“迟女士,这里的地段、租金、环境我觉得是目前最符合你的要求的,你要是诚心想租的话就租下来,我们等会儿去隔壁跟说说不就行了。”
迟慕轻轻“嗯”了下,也不想直白佛了中介的兴,“我再看看。”
这时中介手机铃声响了,打了声招呼就跑出去接电话,留迟慕一个人在房子里转转。
筒子楼楼层拥挤,房屋间设计不是很合理,迟慕从狭小的厨房窗户望出去,刚好可以捕捉到隔壁邻居家客厅的全貌,可以看清隔壁一群人正在吞咽吐雾地打麻将,她心觉不礼貌刚想收回目光,就看到了一双晦暗阴沉的眼睛。
那人在看到迟慕的下一秒,就露出了满嘴的大黄牙,就像是地沟油一样,恶心中泛点腻。
迟慕眉心一锁,没想到迟建华这么快就出来了。
他上一次被拘留,还是迟慕亲手举报的。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脑子一片空白,只想赶紧离这个恶魔一般的人远一点。但还没走到楼道,迟建华就从隔壁出来,一脸不怀好意地拦住了她的去路。
“见到你老子,招呼都不知道打一个?”
她顿觉烦闷,看来最近不怎么顺,挑事的人怎么接二连三的出现。
上一波的心情还未完全平复,下一波就接踵而来。
“滚。”迟慕冷声道。
还在电话中的中介满脸疑惑,察觉到这边的气氛,将手机拿远捂住,小声地问:“怎么了?”
迟建华轻笑了声,“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就是教你这么跟老子说话的?”
迟慕侧过身,不想跟他有什么正面冲突,手摸着袋里的手机想着随时报警,眼睛乜着他,一脸不屑。
就像是在望泥潭里的蝼蚁一样。
“你敢这么看老子?”迟建华最讨厌别人的这个眼神,更何况是迟慕,怒火中烧,出口成脏,“你他妈就是个没娘养——”
话还没骂完,就被迟慕硬生生的一道巴掌给终止了,“你也配提那个字?”
算了。
对待这种人忍不了。
力道很足,迟建华脸上肉眼可见的渗红,留了道巴掌的印记。
好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牌友从屋内探出头来,像是看笑话一样倚着门旁嗑着瓜子,一旁的中介匆匆挂了电话,拦在两人中间想劝和,可根本劝不动,又有点恐惧迟建华身上地痞流氓的气质,生怕他拿出个刀将两人砍.死。
迟建华气到嘴抖,怒气冲冲准备捋袖揎拳,嘴里还骂着些难听的话,不料刹那就被中介猛地向后一推,他重心不稳差点从楼道处滚下去,晃过神中介已经拽着迟慕嗖得往下跑。
“操.你妈!快追!”迟建华喊得撕心裂肺。
一时间,几个牌友像是来活似得,一脸兴奋地抄起手旁能拿到的打斗家伙去追他们,似皮猴一样张牙舞爪着,很快就在楼道口处截断了他们的去路,中介咬着牙将迟慕狠狠地往外推,“快去找人报警!”
……
迟慕报完警回来后,就见局势有了扭转,谈肆眼神里都是戾气,正紧紧攥着面前人的脖子,不留余力地把他逼到墙角处,脚下还躺着疼得张牙咧嘴的迟建华,他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捂住脸还是肚子。
迟建华吼着:“我是她老子!你算个什么东西!这个不孝女——”
谈肆猛地朝地上踹了一脚封缄住了他的嘴。
而一旁是她从未见过的黄发男子正骑在一个牌友身上,叼着根烟,烟灰顺势而下,砸落在牌友脸上。
一票人没想到突然出现的两个非主流男子战斗力这么高,剩下一个人拿着棍子逡巡着,一时间不敢靠近,嘴上倒是不饶人依旧说着些狠话。
谈肆瞥了眼为首靠近的男人,一只手依旧死死掐着,另只手朝那人挥了挥,阴鸷感如同黑夜从眼底漫出,语气如冰刀一样,“过来。”
兴许是被谈肆的痞感怔住了,那人突然就怂了,拿着棍子的手不经意抖了抖,哆哆嗦嗦地踱着步靠近,没料到谈肆倏地甩手过来,吓得他急忙将棍子往他身上一递,打着颤道,“给你。”
谈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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