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需要烧火取暖,也得喝些热水。
这是山脚下,不缺枯木,他可以去外面捡柴,但是雨水下了这么多天,木柴早就湿透了,需要烘干才能点着火。
他摸了摸身上,红色嫁衣下是他本来的衣服,他自己缝制的小口袋里,有几个铜钱,还有个应急的火折子,但早就湿透烂掉了。
简如叹了口气,为难地扯下嫁衣一角,用雨水浸透了拧干,敷到那年轻男人的额上。
他在旁边坐着一边等雨停,好去周围找找有没有村子,一边时不时摸摸那块红布,热了就起来重新洗一遍。
偶尔还用手心接些雨水给那人喝。
来回折腾了说不上多少趟,年轻男人的呼吸却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烫,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块红布掉了色,整张脸红的吓人。
简如急了。
他犹豫了又犹豫,还是咬着牙,把这人上半身的衣衫褪了,也不敢细看,用力把衣裳的水都拧出来,干干的了才给他盖回去。
裤子他是实在下不去手去动。
就这样,从自己身上又扯掉一块布,浸湿了拧干,伸进那人盖着的衣裳里替他擦身降温。
如此又折腾了好久,这人脸上没那么红了,呼吸也没那么急促了。他伸手探了探对方的额,觉着好像是有些降温了。
简如稍微松了口气,这时候,才觉出自己又累又饿,还冷,困倦让他几乎睁不开眼,他闭着眼搓洗着自己的手,想着,就眯一下,一下就好,然后,就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简如倏地睁开眼,觉出不对来。
外面天已经擦黑了,雨竟然还没停,稀里哗啦得下得天漏了一样。
他转头去看身边的年轻男人,昏暗的光线下,这人面色如纸,脸色灰败,胸口起伏微弱。
简如吓得赶紧爬起来,抖着手放到他鼻下试,竟觉得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这回,简如再不敢有什么顾忌。
他以前伺候过瘫在床上的张娇他娘,动作利落熟练地把年轻男人的裤子也剥了,和衣裳一起铺在冰凉坚硬的地上。
之后,他闭着眼,咬着牙,抬手伸向自己领口,将暗扣解开,刷刷几下,将身上衣裳脱到只剩下了里衣,把被自己体温烘到半干的衣裳盖到那人身上,然后将最外面的那层红色嫁衣,用树枝顶在洞口,底下插在泥土里固定了,这样多少能挡些扫进来的风雨。
忙完这些,简如回到那人身边。
洞口一挡,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只影影乎乎看到地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就跟死了一样。
简如不再犹豫,抬手几下子就把里衣也给脱了个干净,也盖到那人身上。自己则搓了搓遇冷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弯腰掀开那几件衣裳,钻了进去,牢牢将衣裳底下那具虚弱的身体搂住了。
皮肉相触的时候,简如浑身一抖,却并没有别的心思,对方身体冰凉的像个死人,如果不是摸到了心跳,简如会以为他已经断气了。
黑暗中,外面风狂雨骤,简如嘴唇微微颤抖,紧紧闭着眼睛,把脸埋在男人冰凉的颈窝。
简如很累,很饿,很难过。
江茂才和张娇应该早就已经跑出了村子,去他们想去的地方了吧。
“这么多年来,明白事儿以后我喜欢的人就是娇娇,你们两总在一块玩,为了让娇娇高兴,我才顺带对你好。”
“我对你从来无意,更别提出事后你的脸像恶鬼一样,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江茂才的话,犹如正响在耳边。
简如想哭,却发现他哭不出来了。
庙里的大师傅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简如想,这一辈子他活得太没劲,要是能把这人救活的话,他也算没白来这世上一遭。
……
简如睡着了,也可能是又饿又疲累地晕了。
中途他感觉好像有人跟他说了话,还颇为小心地翻动他。
简如哼了两声,却完全睁不开眼,也没力气说话,后来,就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来,他又醒过一次,还是睁不开眼,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轻微晃动,像是躺到了幼时爹爹给他做的摇篮中一样。
有人给他喂水,他咕咚咕咚全都喝了,喝完了还没够,还不小心咬了人家的手指一下。
那只手的主人脾气很好没生气,安抚地轻轻拍了拍他肩膀,又给他拿了水喝。
简如又一次咕咚咕咚喝完了。
之后,陷入沉睡前,他把有疤的半张脸侧着藏进枕头里。
迷迷糊糊的,他还在想,这是个好人,不能吓到人家。
……
简如再睁开眼时,是躺在一个陌生的屋里床上。
床帐挂起来了半边,露出斜对面糊了油纸的窗子,窗子旁摆了个雕花的花几,上面一盆白色的兰花开得素雅。
花几旁,是一张长条条案,上面有几样纸砚笔墨,还有张圈椅放置在条案旁。
屋里有股淡淡的说不出的香味,是药香和其他什么香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很好闻。
这不是他家。
简如清醒过来,过往如水漫过脑海,他不安地坐起身来。
厚实的被子滑落下去,露出他身上薄薄的柔软的寝衣。
这不是自己本来的衣裳,简如抬手摸了摸,是他没见过的好料子。
头发和身上明显都清洗过,寝衣下,就什么都没穿了。
简如心里更不安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简如一把将被子拉了上来,戒备地盯着门口看。
不多时,木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一个长相白白净净的哥儿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他看见床上的简如醒了,就“呦”了一声道:“小少爷总算醒了!”
说着,他便走到了床边,将托盘放到了旁边圆桌上,然后将那半边床帐挂了上去。
简如看着他的动作,从他的一句话里,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对自己的不善。
“我这是在哪,你是谁?”简如问。
那哥儿坐到了床边方凳上,看着他,目光尤其在他有疤的半张脸上停留了许久。
简如任他看,不躲也不闪。
“这是河西李员外家养马的庄子。”这哥儿回应道,“我是李员外的三儿媳孙玉霜。”
简如知道李员外,也知道这个庄子。
以前他到镇上玩,路上远远地就能见到这庄子。那时候张娇艳羡地说过,这是有钱人的地方,能在里面找个替李员外养马的活计,就够养活一家子人了。
简如没想过自己有能进来这庄子的一天,还能住进这么好的屋子里,虽然只是暂时的。
坐在床边的孙玉霜面庞白净柔润,明眸皓齿,衣着讲究,举手投足间自有风流,连名字都雅致好听。
尽管简如没有和人家相比的心思,但也避免不了有几分自惭形秽。
这里不是属于他的地方。
他抚了抚手底下柔滑的褥子,曲起了手指,说:“我叫简如,是长寿村的,不知道是哪位恩公救了我,我想见一面谢恩。”
孙玉霜笑了一下,是一种别有意味的笑,他打量着简如,问:“谢恩之后呢?”
简如不解地看向他,“谢恩之后,自然是回家去了。”
孙玉霜笑得更奇怪了,他“啧”了一声,“到时候,你还舍得回去吗?”
“什么?”简如没听懂他的意思。
孙玉霜不笑了,这时候,他的脸看起来就有几分刻薄。
“最近这些日子,李员外的侄子李二公子在这庄子养病,前天傍晚,他在河边散步,失足落了水,李家的男人都出门了,找了足足一天两夜,才在逐秀河下游的山洞里找到了他。”
简如想起了被他拖进山洞的年轻男子,当然也想起了自己昏睡前,为了保那人的命,所做过的事。
就算他脸皮不薄,想起这一遭,还是不由得红了脸。
不知道那人怎样了,活过来没有。
他脑子清醒了,便想明白,那人哪是什么河神,河神又怎会溺水,又生出那么重的病来。
孙玉霜语气淡淡的:“你救了李家二公子,现在可成了李家的大恩人。”
看来那人是没事了,简如松了口气。
恩不恩人的,简如没想过,他救那人不过是图一个良心安宁。
简如一直放在心里的是另一件事,他想问的话实在问不出口,他顿了一下,换了种方式,“我身上这衣裳……?”
孙玉霜扫了他身上一眼,说:“你身上是我替你擦洗的,衣裳也是我换的。”
简如放下一直吊着的心。
他正想开口道谢,那孙玉霜却站起身作要告辞状,道:“这药是治风寒的,你喝了吧。”
尽管确实感到头脑昏沉,浑身发冷,但简如实在不愿再多欠人情,光这些他都还不上。他看了桌上的药汤一眼,弯了弯腰,道了声谢后说:“我没感风寒,就不多麻烦了。”
他这话不知怎么惹到对方了,孙玉霜变了脸,讥诮地道,“李家乃杏林世家,你这脉是李二公子亲自诊的,你还信不过吗!”
简如一愣,“是他……?”
这李二公子家,简如其实也是知道的,镇上最大的医馆,便是这家的。
李二公子的爹,便是李员外的弟弟,家里虽然不是李员外这样的地方豪富,但也算家产殷实,且医术高明,又经常开义诊,在当地很有些名望。
只可惜好人不长命,老李大夫前两年在看诊途中着了病,回家休养不久,就没熬过去去世了,不过听说这李家的几个儿女都是好大夫,把医馆经营得有声有色。
孙玉霜冷笑了一声,“想不到,一个乡野里的哥儿,倒是颇有些心机手段。”
“放心,李家是讲究人,”孙玉霜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简如那半张如鬼的上,最后道,“李二公子就是再不愿,冲你救过他的恩情,也得给你个说法。”
简如愣了愣,脑子里琢磨着对方话里的意思,眼睁睁看着孙玉霜甩了下袖子,转身出了门。
开局就算是最大的波折了,后面没什么虐的情节哈。
虽然不一定会发生,还是提前多嘴几句,请尊重他人xp,可以不理解,可以不看,但请务必不要用侮辱性词汇攻击其他读者(一些针对女性的不友好词汇不能因为常见,就不认为其具有严重侮辱性,不好听就不举例了),就算晋江管理员判定不违规,如有发现,也会删评,望理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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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获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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