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经年。
当苏恒再次踏上故土,莫名多了这样一种感慨。
这次的治疗,由苏恒导师亲自操刀。
虽然不太记得前因后果,但苏恒知道,治疗是自己主动提出的,不仅治疗方案上有自己的签名,治疗过程中,一度困扰他的恐惧和抵制,竟然也成功克服下去。
这在苏恒看来,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毕竟如果可行,那十年前,他早就接受导师的治疗,又何必拖到现在。
一直以来,他对自己竟会主动要求外来干预这一点,都十分费解。
但很可惜,可这一关节就像被洗脑了一般,记忆里尽是斑白,无论如何他都想不起来。
而导师给他的解释就更玄学了。
“那一定是因为你有了更珍贵的东西,以至于比起失去自我,你更害怕失去它。至于它是什么,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找回来的。”
或许,他不应该操之过急。
很多个夜里,苏恒揉着刺痛的眉心,不得不将这个问题放到一边。
有了正主的配合,仅仅一年多,苏恒的病情就差不多稳定下来,并且得到团队首肯,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和工作。
只不过,他必须定期回M国进行后续的观察和疏导。
并且每周要与导师通话一次,以确定恢复情况。
苏恒回到苏氏时,发现助理王竟已不在其职。
一年来,苏氏相继失去两位舵手,股票一直低迷委顿。
苏恒甫一回来,看到总助办公室的陌生面孔,眼神微沉。
他第一反应,并不是询问家人,而是秘密地见了老吴。
果不其然,这些都是苏家两位长辈的手笔。
董事会上,老夫人难得与老爷子达成一致。
两人趁着苏恒养病的功夫,将王金直接踢出公司,并各自安插了人手到最高助办公室。
苏老夫人早就看王金这个女人不顺眼了。
要不是助理王重病,老夫人还真不一定拿得下她,毕竟她还授权代管着苏恒很多职权。
说到这里,就避不开宁遥。
苏恒还清醒时就曾做过最坏的打算,万一他真的疯了,名下所有私产将会无偿赠予宁遥。
老吴掂量着苏总的现状,考虑究竟哪些该说,哪些不能说,但总归衷心占了上风。
于是,一年多来,苏恒第一次听到了宁遥这个名字。
那一瞬间,他有些恍惚,但也就一瞬间而已。
苏恒很快将心思放回到助理王身上。
再见到这位老部下,她的情况并不好。
女强人挣扎着在M国接受了更为全面、也更为先进的治疗,但也不过是将她的生命稍稍延长了一点点,最关键的是,除了豆米,她似乎失去了所有活下去的动力。
苏恒探望她的时间很固定,每个月两次。
一年后,助理王进入最后的化疗期,他就接手了豆米,探望变成一周两次。
每次她与豆米絮叨完小秘密,就总是以一种暗含悲伤与歉疚的眼神望着苏恒。
看在她命不久矣的份上,苏恒虽然不悦,但并没有同她计较。
年末,苏恒照例带着豆米探望助理王。
难得助理王打起精神,收拾了一番。浓妆下,属于这个女人特有的气场仿佛又回来了,不过苏恒知道,那只是错觉,锐利的表皮下,是早已枯萎的内里,这个女人的时间,不多了。
她望着苏恒,眼里依然深藏着愧疚,这次她开口了。
“苏,这样看来,其实你一直是你,并没有什么变化。亏我以为再见面,你会是另一个样子。”
苏恒挑了挑眉。
“以前的你还乐意伪装,现在不过是彻底脱掉了那层伪善的外衣。”
“这一年多,我想明白了,没什么值得我去伪装。”
苏恒眉目间一片淡漠,那是属于苏家人的冷情。
“看样子,你已经可以控制心中的凶兽了。”助理王叹息一声,“我可以冒犯地问一句,你就当了一个将死之人的心愿,你还会想起杨越么?”
“哼,”苏恒冷哼,“一个骗子而已。”
助理王沉默了,欲言又止。
却见苏恒有些阴郁地捏了捏鼻梁,难得说起心事,“凶兽已经回到牢笼,比起是谁放它出来,我更想知道,是谁关起了它。”
“那你……想听么?”助理王觑着他的脸色,犹豫着问。
她一直心怀愧疚,是她毁了苏恒多年夙愿,她希望在最后的时间里,尽可能的做些弥补。
只是重新归来的苏恒,似乎真的将一切忘得干干净净。
她根本拿不准,这人还在不在意宁遥。
如果宁遥只是个错误,她绝不能再弄错一次,如果不是……
苏恒没有立即回答,助理王也没有催促。
病房里一时陷入沉寂,良久,苏恒才淡淡地说了句,“既然忘了,那自然有忘了的理由。”
助理王只好偃旗息鼓。
这事本要翻篇,可苏恒临走时,无意中看到病床边的桌子上,静静躺着一枚铂金素戒。
应该是豆米翻出来的。
苏恒冷哼着打算将它重新扔进抽屉,可拿到手上,心头猛然涌起一股酸涩,越看他越觉意难平,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他一直刻意压抑的某些情绪,这次彻底躁动起来,过了很久,才乖乖蛰伏下去。
这情景落在助理王眼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想,或许她应该再试一次。
总归,她还是希望苏恒幸福。
于是就有了后来的重逢。
那次酒会,苏恒根本不打算应邀。奈何助理王执意要去,他只好当一回陪护。
没想到病人迟到不算,还中途将他独自扔在角落的休息区,自个儿提前走了。
苏恒呆在阴影里,无声叹了口气。
他想等人少一些再悄悄离开,却被突然闯入的某位不速之客打乱了全部计划。
好像那个人,天生带光一样。只要他出现,苏恒就再也挪不开视线。
一开始,他没有任何其他企图。虽然承认对方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但他并不是毛头小子,不至于丧心病狂到占一个醉鬼便宜。
他发誓,他的初衷只是想做个顺手人情,将这个特殊的陌生人送回去。
没想到最后,酒鬼竟然主动勾引起他来。
苏恒有些厌恶,他讨厌肮脏的身体关系。
只是被醉鬼搂住脖子,靠上颈窝,含含糊糊控诉“贱人”“你这个大骗子”时,他的胸腔如起潮般涌起一阵一阵酥麻,好像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也像这样贴近自己,软言温语地倾诉衷肠……
苏恒好像被他嘴里的酒气,熏得也有些醉了。
于是,苏恒没有管好自己的下半身。
酒店的大床上,他将醉鬼狠狠压在身下,堵住那张叫他心烦意乱的嘴,带着惩罚意味啃噬他狡猾的舌,他在醉鬼耳垂颈侧,留下一道道疯狂的痕迹。
醉鬼原本还有力气在他怀里使坏,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几番角逐之下,只能溃不成军,双手无力滑落在身侧,喉头发出细细的、如小动物般可怜又靡艳的呜咽。
苏恒实在是情难自禁。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心中凶兽就缓缓苏醒,叫嚣着占有他失窃的宝物,用尖爪禁锢,用利刃捣碎,然后将这属物细细地、慢慢地吞咽进腹中。
最后不出所料的,他又伤到了这个醉鬼。
突发的情热和变故,让苏恒忽略了一闪而过的“又伤到他”的怪诞念头。
他熟练地给醉鬼清理,在酒店柜子里翻出便捷医药箱,找出消炎止痛药,给已然昏睡过去的醉鬼涂上,然后收拾了醉鬼乱七八糟的衣物,将人塞到被子里。
可醉鬼胸前挂着的素戒,叫他手上一顿。
这枚戒指,和他脖子上挂的,显然是一对。
他看了眼指环内侧刻字,不出所料,就是“SH”。
苏恒强忍着心悸,连夜拨通了老吴的电话,终于在三个小时后,弄清楚了所有原委。
难得的,苏恒去阳台抽了根烟。
他有些理解为什么他会将宁遥忘得这么干净了。
显然,他此前就动过手脚。
他又打了一个越洋电话同导师确认这个事实,那边老先生语气温柔,“既然是宿命的相遇,不如享受它。”
苏恒笑得无奈,“可我没有把握……”
没错,曾经破碎的那个他,想让自己尽可能地离宁遥远一点。
这点未雨绸缪无疑非常正确,即使到了现在,事关宁遥,苏恒依然并无把握能够克制好自己。
或许很早之前,苏恒就知道,他恐怕永远没有复原的那天了。
毕竟心里的那只猛兽,不是别人带来的,而是与生俱来的。
“苏,没有谁的人生,生来就充满确定性。”老先生语重心长,“正因为诸多偶然,人的一辈子才各不相同。如果没有把握,不如抛开一切,单纯地享受它就好。”
寒冷的冬夜,苏恒在宾馆的阳台,吹了彻夜的冷风,直到东方渐白。
曙光破晓的那一瞬,苏恒才踩灭最后一根烟,他望着曦光,眯了眯眼,最终下了决定。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么美好的愿景。
既然他得到了这个机会,又怎么能不珍惜?
只是在没有完全的把握面前,他依然习惯性地选择循序渐进、步步为营。
这一次,他绝不会让曾经的一切重演。
没有脖子以下!没有其他的了!!!我要枯萎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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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一梦经年(攻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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