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初见

小婢子骄傲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地说道:“我家公子说妳定有此一问,便给我这个了。”

“殿下瞧瞧。”她将手上的金饰剑递给了燕明熹。

燕明熹眼楮微眯,见那小剑上刻了一个小小的“昀”字。

***

燕明熹随着那小婢子七弯八拐的往一处静僻的花庭走去,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此处宫人甚少,想来有经过一番安排;蒋昀阳乃是谢氏的外甥,时常入宫请安,想来对大明宫也是颇为熟悉。

小婢子倒是会察言观色,她悄声道:“殿下安心,我家三公子都安排妥当了。”

燕明熹随意的点了头,顷刻间又静默了下来,心中一股古怪之感油然而生,怎么说的好像他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似的?

慢着,她猛地想起前几日才与他争锋相对,这厮莫不是要算计她吧?

燕明熹叹了口气,很快地否定自己,以她前世与蒋昀阳相处来看,他是不屑于使鬼蜮伎俩的。

少年向来襟怀坦白,如昭如旭,燕明熹自认看人有几分功力,她与他成亲近三载,少年待她确实好。

只是,她是无福之人罢了。

燕明熹抚着腮帮子,想着蒋昀阳的脸,脑中千头万绪。

所以他前世究竟是为何成了那玩弄权术的奸臣?

因为自己吗?

燕明熹嘴角却控制不住的上扬,但转瞬间又迅速拉下,笑意消逝得毫无踪影。

她自嘲地笑了笑。才怪,他分明不喜欢她。

绕过假山,但见一水波清澈的水潭,蒋昀阳闲闲地靠在石头上,百般无聊地拿着小石子打水漂。

沙沙的脚步声自他身后传来,蒋昀阳侧耳聆听,足音清灵平稳,他懒懒地伸了个懒腰,意兴阑珊地打出最后一快,小石子在水面上荡出几个水花后便沉入水潭里。

他扭头朝燕明熹看过来,腰上玉佩发出清脆的声响,露齿一笑,“给殿下问安。”

“三公子同安。”燕明熹屈身回了一礼,面上淡淡的,显然是心情不佳。

察觉燕明熹语气不兴,蒋昀阳愣了一下,静默了片刻,仔细打量少女。

见她面上神情不定,他脑子飞快地转着,思忖一会儿,轻笑道:“那赵世澈就是个蠢货,殿下无需在意扰人害虫。”

燕明熹回过神,定定地看向他,脚步不由自主朝他靠近半寸。

她知少年向来细心,自前世的相处,每每她不高兴,他都能敏锐地捕捉到,然后打诨插科逗她开心。

蒋昀阳方才在芷荣殿也算是帮了她忙,她暗忖,是得向他道谢。

“方才多谢三公子了,也让那几人罪有应得。”燕明熹笑了笑。

“罪有应得?”蒋昀阳一嗤,两道浓眉都皱在一起,“不过是略施薄惩,就赵大那性子,指不定伤好了便继续蹦哒。公主不会觉着这样便足够了吧?”

燕明熹一噎,这人好没道理,前一刻她才有些感动他些许的关心,下一刻又言语刺激她。

“哪能?只不过时候未到罢了。”燕明熹没好气道,随后恢复了正色,朝他摊出手,“三公子,将我的玉还来。”

蒋昀阳“噢”了一声,笑眯眯地指着自己的额头,黑沉沉的眼楮盯着她,“公主怎么说?”

只见蒋昀阳额上有一块明显的红肿。前些日子在佛寺遇见他时,并未注意,方才在殿中她满心都在对付那两人身上也未曾细瞧,如今细看,确实显眼。

她前些日子为着自己重生回十六岁焦头烂额,全然忘记他们之间还有这一茬。

“哈哈...实在是对不住。”燕明熹尴尬一笑,有些无辜地眨巴眼睛,“那是三公子那日实在无礼,我这不是一气之下,就随意找东西扔了过去吗?”

她原先有些心虚,毕竟是她动手在先,但越说越有底气,贼胆愈胜,随即睁大杏眼,“是三公子冒犯我在先!”

“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击鞠丶打球,公主何以输了蒋某,便恼羞成怒拿玉砸人?”蒋昀阳给她这副模样给气笑了。

燕明熹闭嘴不言,只暗骂自己尽逞莽夫之勇。

初见就动手,确实不是什么美好的相遇。

***

那天正是进士宴,她听闻此次状元、探花皆是未满二十的少年郎,便很是好奇這位狀元之才的深淺。

正所謂: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这一甲头名,又如此年少,是否只是浪得虚名呢?

听说十年前的进士科,那称得上是神仙打架,一甲前三皆是不满刚及冠的少年郎君。

时隔十年,不成想此次状元郎,竟是年仅十八还未及冠的少年,真真是后生可畏。

现下女眷们正在院子里赏花,此次新科进士们皆聚在月灯阁准备马球赛,长安众百姓也往那儿去,想去一观状元郎的风姿。

正是幄幕云合,绮罗杂沓,车马骈阗,飘香堕翠,盈满于路(注1)。

月灯阁地处长安曲江池东岸,水波粼粼。

银鞍白马的贵族子弟们,肥馬輕裘,锦衣着身打马而至,玩乐謔笑,纷纷引得众人艳羡侧目;有那出身门风严谨的贵女们头上戴着幂篱,隔着皂纱偷偷打量着。

“...蒋三哥此次蟾宫折桂,想来迎娶美娇娘也不远了吧。”

其中一名郎君说罢,众人便嬉笑推桑笑道:“得了,三郎如今十八,房中连个近身伺候的婢子都无,跟咱们去平康坊也只听箜篌、琵琶,夜宴狎伎只隔得远远坐着,不许那些千娇百媚的娘子们近身呢。”

“你可莫说,此前格凌轩的白榆都知,那可是仪态万方的大美人,又赋诗善书、舞乐之流,莫不晓通。小娘子一颗芳心暗许,放下身段要给三郎斟酒,竟被三郎讥讽为攀高结贵之流。”

“啧啧,三郎实在不懂怜香惜玉。”

几人随后便疑惑道:“确实不曾听三郎提起过哪家贵女,想来醉心于诗书,并不曾对哪家小娘子心猿意马。”

***

燕明熹一身交织绫襕衫、脚踏墨色挑丝紧靿靴,不同以往姿颜姝丽,更有种英姿勃勃的气度。

时间尚早,众臣还随着圣人在紫云楼观大酺,球场内只有新科进士们与几名吏部官员。

她混入马球场,场边替一位新科进士牵马的宫人认出了她,正忙要下跪问安。

安坐于马上的新科进士还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燕明熹“嘘”了一声,示意他们莫要声张,然后语气温和地将进士“请”了下马,随后打马疾驰而去。

只见一着暗红劲装的少年纵马疾奔于场上,一路势如破竹,直捣敌方中心,传球、击球,行云流水、一气喝成。

燕明熹纵马上去与劲装少年夺球,两人你争我抢,互不相让,她一闪神,球立刻被红衣少年夺去。

少年锐不可挡,连进数球;燕明熹再接再厉,始终未果,连丢数球,惨淡战败。

少年打进最后一颗球后,坐在马上将球杆往自己身上一扛,朝燕明熹微微一笑。

他眼眸乌黑清澈,英挺的脸上端的是俊美清朗,他逆着阳光,长睫在脸下打下一片阴影,睫稍微动,露齿一笑,“这位,“公子”还需再练练啊。”

燕明熹气极,撒手不玩了,便怒气冲冲地往出口走。

哪知道这厮进竟追了上来,嬉皮笑脸,问她这三脚猫功夫是师从何人,问她何以扮作公子模样,最后咳嗽一声,便便扭扭地问她是谁家小娘子,只身前来实在有些不成体统。

燕明熹听到“不成体统”四字便怒火中烧,随手摸到一块玉佩便往少年头上砸去,冷哼一声,不理会少年的哀嚎声,随后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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