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盛自一进门,神色便很是僵硬,眉宇间似有疲惫之色,温酌服侍着他净了手和面,便端来煎的热茶,放到他手边。
“主君可用过晚膳了?妾叫他们准备些吃的?”
季长盛摆摆手:“我用过了。”
瞧见季长盛揉着额角,温酌试探道:“主君可是累了?妾在家中学过些推拿术,不若让妾给主君试试,可能解解乏?”
季长盛奇道:“你竟还会推拿术,那便试试。”
温酌抿唇一笑,将袖口挽起,褪去手上的银镯子,随意放在一边的桌案上。昏暗的光下,一双细白皓腕吸引了季长盛的注意力,这层光像是给她玉碗镀上了一层浅浅的油脂,双腕下便是一双纤纤素手,十指尖尖宛如藕芽。
顺着细长的指尖见到桌上那对素的不能再素的银镯子,季长盛微微皱眉。
温酌伸出手,站到男人身后,先小心将玉冠摘下,拆解开发髻,柔柔的用手指顺了两下,十指张开,先按摩上眼睛两侧的经外奇穴,她的力道不轻不重,季长盛微微闭上了双眼。
她见季长盛这般,知道力道合适,逐步顺着眉毛按到眉心,以每十小次为间隔长按一次再松开。顺着眉心往上至神庭穴前顶穴百会穴,都是一样的次数,从百会穴一直按到哑门,一个小周会后,便又从天冲按至风池,在大椎处按了好一会,便开始揉按肩颈。
不知不觉已按了一炷香的时间,季长盛舒服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你这手法跟谁学的,按的实在是舒服。”
“在老家时,我祖母上了年纪便时常身体疼,吃了那许多药也不见好,虽有丫鬟捶腿揉背的也不管用,我便学了这套推拿术,时常帮我祖母做做,虽不能祛除病根,总能缓解些老人家身体的难过。”
季长盛睁开眼,叹道:“你倒是个有孝心的,现在能如此承欢膝下侍奉祖母的能有几个呢。”
月已升起,他恍然发现时间过了许久,便开口叫温酌歇息。
温酌却道:“妾再给主君篦一篦头,推拿过后,用篦子篦篦,很是舒爽。”
那边素桃已经极有眼色的递上了篦子,她并非寻常梳头般,而是插入发丝中稍一用力,叫篦子的顶端与头皮接触一会再离开。
这般篦过后,又拿了梳子,将季长盛的头发又挽成髻。
季长盛拉着她细弱的手腕,叫她坐下,发现此时她因为用力都有些双颊微红,额头都沁出了小小的汗珠,不由得心中大为怜惜,亲自拿帕子给她拭了额头上的汗珠儿。
“你将这法子教给小丫头们,叫他们来做便是了,这样劳累,累坏了你可心疼。”
温酌强忍他给她擦汗的不适,笑道:“哪有这么容易呢,这套推拿术虽简单,认穴位便要几个月呢,加之力道是否合适,中间实则大有学问的。主君在外辛劳,为了咱们一大家子,这到了家里,妾无用,不似大娘子那般能掌管中馈为主君分忧,只能尽己所能,能会些推拿术叫主君解解困乏,便是再累,妾也心甘情愿的。”
季长盛默然一瞬,握住温酌的手:“我竟不知,你是这般懂事体贴的人,若大娘子有你一半的明白,我也便知足了。”
“大娘子说话直了些,心里是装着主君的。大娘子怀着身子,本就心思敏锐需要主君能有些关心呢。主君不若去瞧瞧大娘子?”
“我去了她那,你竟不吃醋?再说回来的时候我已先去瞧了她。”季长盛叹了一口气,他实在跟徐氏话不投机,每每说几句话,她总能叫他心里堵的慌。
只是温酌与他相处时日短,这些话他也不好跟她大吐苦水,温酌这女娘如她名字一般,性子柔顺温柔,说话又很明白,叫他顺心,徐氏脾气不好,王氏木讷对着他话都说的结结巴巴,他不过一妻两妾,不去外面花魁怜怜那,也只有来温酌这里松快松快。
“大娘子跟主君是正经的夫妻,这夫妻相和,内宅安稳,主君才能更专注仕途,对咱们季家才是好事呢。若内宅不宁,主君没个松快的地方,心情不好,怎么在外头闯荡呢。”
听了这话,季长盛上下打量了好几眼温酌,奇道:“我知你是秀才之女,却没想到,你说话做事倒也比得那些大家贵女了,我听说了,昨夜徐氏发了好大的脾气,将我身边的长随都打了,她这人实在是……气一上来,逮着人往死里磋磨。当家主母怎能如此不仁不慈,为了一时之争,便要闹得天翻地覆。后来她差人来送膳,我还当她真懂事了呢,现在想来,这主意定是你给她出的吧。”
忙了一天一夜的季长盛回了府衙,自是先去瞧了徐氏,她昨夜虽打了刘力,却又送了膳食,他还真以为这女人知道错了。
谁知进了正院,徐氏是不生气了,他昨晚送的木梳却被丢在一边,并不见她欢欢喜喜的戴着。
季长盛立时便想出,主动送膳食绝不是徐氏想出来的。
温酌听出他话里话外对徐氏的嫌弃,却也只能劝着:“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呢,大娘子她……”
话被打断。
“你呀,是个一等一的贤惠人,只是你进门日子尚浅,不知其中缘由,她也是伯爵府的嫡女,一直被宠着惯着,行事作风竟是……罢了,莫要提她。”
见季长盛面露不耐,温酌明智的止住了话头,捡着她原来在阳城老家的趣事说与他听,季长盛也听得很有兴味。
见这男人心情好了些,温酌便趁机想跟家里人通个信的事说了,季家又不是皇宫,没有家里女人进了门便不能跟娘家联系的规矩,再说她又不过想知道家人境况,有何不可呢,季长盛便点头允了。
月上中天,两人聊得也有些累了。
温酌心中实在害怕,他又拉着她行**之事,这是她的本分,可她却有私心,一来第一晚的时候这男人不甚温柔,她实在疼的难过却还要憋在心里,二来她也不想怀了身孕,若有身子,照徐氏那样的性子,岂不是要磋磨她,况她早晚是要走的,季家怎么可能让孩子跟着她走,可这孩子留在季家也是庶出,又要担心他会不会受嫡母虐待,又要两面为难,索性不要的好。
让温酌松了一口气的是,可能这一天一夜疲忙不休在府衙,公务上的是已经让季长盛够心烦的了,他也并没有行房的意思,今晚可算是逃过一劫。
服侍季长盛脱去外衫,换了中衣,又叫素桃打了热水给季长盛泡脚,她便也坐在梳妆台前,卸下头上的钗环,将盘起的满头乌发拆解下来。
少女背影窈窕纤细,纤纤细指将发钗摘下,雪白的手指拢在黑发之间,甚是有美感。
季长盛便又想起她方才为他推拿头部,褪下的两个银镯子,也都是细细的,头上不过两根银簪一柄小云纹步摇,昨日她带在头上的是红海棠,今日带的则是一朵粉海棠,除此之外再无她物。
瞧那梳妆台上,摆着的一小瓶香粉胭脂还有梳头的头油,也不过是街面上几十文便能买来的,连普通货色都算不上。
季长盛心中有些不悦。
徐氏惯了奢华,恨不得将金簪金步摇珍珠钗子插个满头,她身边那些管家婆子,一个个也都穿金戴银,她却从不说这些人谕制。
他烦透了徐氏的性子,若是说几句,这女人定要说什么我家资丰厚,全靠我家提携才能当的这个官,索性便眼不见心不烦,不说了。
这温酌却是她瞧中的,主动纳回来的,却不好好待人家,穿的戴的竟连她身边的丫头子都比不上。
季长盛心中郁结,娶了这个徐氏后,官途上岳家是帮了他,可除此之外,是事事不顺心。
泡完脚,温酌也净了面,季长盛似是随口一说:“明日我叫人给你拿两锭金锭子,你去找个工匠打些首饰装点装点。”
温酌面露惊讶,笑了笑:“妾这是做了什么好事,叫主君这么赏呢,真是惭愧。”
“我瞧着你带花甚是好看,不过也需有点金玉压箱,总是这么素净若遇上大场面,难免压不住。官中送来的胭脂香粉也不好,你使了钱出去买点好的,玉胭记的面脂胭脂做的不错,买些回来用也使得。”
他一个大男人为何会知道这谁家的胭脂水粉好,自然是他那外头包的花魁怜怜说的,这个怜怜撒娇卖痴,每每去,总以买衣裳买胭脂为由,跟他要十几两的银子。她念叨许久玉胭记的东西好,他也便无意记下了。
温酌却并未深究其中缘由,也不推辞,谢过季长盛,两人便睡下。
第二日,季长盛在惜花院用过了早膳又去了府衙,果然差了个小厮前来惜花院送了个小木盒子。
打开一看,两个黄橙橙金灿灿的金元宝并排摆在小盒子里,拿出来,沉甸甸的坠手的很。
素桃素橘两个月钱都是一吊一吊的铜钱,再就是见过些散碎银子,哪里见过这金元宝,便是一向内向的素橘,也瞧的瞪大了眼睛。
素桃还用称茶的小称要了要,一个小元宝便是五两,两个便是十两。
若是西京中那些有着泼天富贵的世家贵女,这十两黄金不过九牛一毛,温酌却知道,哪怕富庶的江南府,物价高企,二十两银子便够一个八口之家舒舒服服的过上一年,若再多十几两银子还够供家里一个读书人一年的笔墨纸砚钱还有读书的束脩。
这十两黄金,的的确确算的上重赏了。
也不知她昨晚做了些什么,叫季长盛如此高兴,还注意到她穿戴的太过素净,关心起她的首饰问题来。
嘱咐两个丫头不到到处去说,将二枚金锭子锁在妆台中,既是叫她去打首饰的,她便差素橘叫她哥哥去外头问问,哪家打的工费便宜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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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主君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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