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盛遇阳记忆里最温馨的一天。父母没有争吵,归来的亲人偷摸想喝酒被打了一筷子缩回手去吱哇控诉,火锅咕噜噜地煮菜,雾气翻腾间每个人的面容都很柔和。
“裴想!你在干什么!”
母亲发出尖锐的爆鸣,盯着拎着酒瓶子上蹿下跳显然脑子已经不在线的人生怕她从凳子上摔得四仰八叉。被点名的人下意识藏起酒瓶,嘿嘿地朝她笑,含糊不清地说觉得高兴。
“我高兴!”
“高兴也不能喝酒!”
“我要喝!”
“你不许!”
被凶的那个显露出明显的委屈,叽咕呱啦说了一串,在左一个劝说右一个警告里不情不愿地把酒瓶还回桌上:“我都十八啦!喝点酒怎么啦!”
“十八也不行。”裴梦冷酷无情,没好气地剜了一眼拿来酒的、现在正在讨好赔笑的青年,“下次你再给她倒酒就去睡客厅!”
其实他一直睡的客房来着,也和客厅没差。
盛明锦不敢辩驳,严肃认真地点头,保证下次绝对不会再犯。并且把盛遇阳那一份也跟着保证了。盛遇阳一句话没得说给自己弄了个禁酒令,好笑地看向他爹。
“老婆奴!”
“你没老婆你当然不懂。”盛明锦对此甘之如饴,并对他才十六岁的儿子贴脸嘲讽,“告白信都收不到的玩意儿,和我说这些。”
“你有老婆你有品,你老婆怎么不给别人介绍你?”
欲言又止发现辩驳无能的人没好气地啧了声:“她太爱我,不想别人觊觎我。不懂闭嘴。”
“这话你哄自己十多年还没用过时?”
“这辈子都不会过时,反正她没否认……”
“我现在否认。”突然插入的声音打断这场唇舌交锋,把人拖去房间休息准备出来收拾残局的女主人靠着门,“我不介绍你不是因为担心别人觊觎你。”
盛明锦哽了一下:“你要不还是担心一下吧。”
没等更难听的话落入耳,他忙不迭地又跟着补充:“你答应我的,一个月!”
裴梦这次没再说什么,意味不明地看着他笑了下拉上门回房间。
感觉被嘲讽了,不太确定。当没有。
盛明锦回味了一下那个难得的好脸色,虽然看上去像冷笑,不过不要紧,冷笑也是笑。何况裴梦也没说这是冷笑,万一她只是今天脸比较僵硬。
迅速调理好的人干起家务都有劲,顺手把没劲的盛遇阳也拎着,上上下下把家里大概收拾了一下,还美其名曰是“饭后锻炼”。
盛遇阳:懒得喷。
父子俩收拾完瘫倒在沙发上,也许是气氛太好,盛遇阳踌躇着还是问:“爸,你和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不好说。”
“那你长话短说。”
摘下眼镜显得懒散温和的长辈一只手按了按额角,沉默了会儿之后缓缓开口。
“我和你妈认识十八年了。那时候你姨妈失踪了两年,你外公外婆离婚了,三个人各找各的。”
孤身一人的裴梦找到了盛明锦当时给叔叔兼职的店里。
——
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穿着算得上单薄的衣服,慢慢推开蛋糕店的门,进来买了几个泡芙。小女孩都喜欢这些,还年轻的盛明锦对此没有太多注意。引起他注意的是女孩喑哑的声音。
断断续续的,好像随时要咽气。
她看上去太没精神,一阵风来就能把她吹倒下。但她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坚强地活。
第二次见面是在大街上,她在发传单。那双没太多精神的眼镜看见一些年轻小姑娘的时候明显会亮,她就凑过去,把传单给别人。
看上去像人贩子,刚好人挤来挤去真有不法之徒趁虚而入,有人报了警,盛明锦凑热闹地跟着来看。
人贩子不是她,是个看上去很慈蔼的中年妇女,被抓的时候她旁边还坐着一个看起来乖乖的女生,垂着头像是在睡觉,实际是被下了药暂时说不出话也没力气。比之前精神稍微好点的姑娘站在审讯室外面沉沉地看,路过的警察拍拍她的肩,欲言又止,最后离开。
这场景很好猜,也许她认识的谁也在那些失踪的群体里。盛明锦觉得没趣,慢悠悠地打算回家。那时外面下了雨,洋洋洒洒地像飘飞的针。他车开了一段,看见坐在路灯下面椅子上撑着伞发呆的熟悉面孔。
爱上谁是需要点氛围感和一见钟情的。虽然他们早已经见过,可盛明锦爱不上蛋糕店的甜香,他的爱在潮湿的夜晚独身一人遇见濒死的灵魂。
并非心动,而是另一种阴暗的情绪。
盛明锦想,他爸妈果然没给他遗传到什么什么好东西——皮囊不算。
他把车开到最近的一个停车场,撑着伞假装不经意地原路走回去,试图来一场略显浪漫的偶遇。可惜他动作太慢,去的时候那个身影已经被黑暗一点点吞没。
没关系,找个人而已。
来小县城游玩的富贵孩子对查找打探消息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三天后他就已经差不多拼凑出那些破碎的过去:离婚的爸妈失踪的姐,破碎的家庭坚强的她。
刻舟求剑。
年轻的盛明锦锐评。彼时他尚且不知自己将来也在同一条河流同一只船上找一柄落水的剑,此时傲慢地审视这种毫无理智的行为,并且为自己将把所想握于手中沾沾自喜。
送花送礼陪着到处找人,盛明锦做到了当时来说好男友的大众标准。但奇怪的是裴梦对他的态度却始终不太热络。盛明锦反思了一下,觉得问题出在裴梦身上。
于是他给出一个假消息:一个朋友说,曾在省会G市见到了和裴梦给的照片上很像的人。只是不太确定是不是,需要他们亲自去看看。
裴梦当晚就要动身,但盛明锦无法马上走,他说自己还有事。
“给我两个小时,我马上处理完就陪你去。”
盛明锦反思得出的结论是,裴梦始终没把他当成一个追求者,她总觉得自己在姐姐失踪的情况下还谈情说爱是对她们感情的背叛。或许她看得出盛明锦殷勤背后的原因,但他不说出,她就当做不知道。
可盛明锦当时不是喜欢她,他只是想要坚强的花向他折腰。
“于是我谋划了一场车祸。”
盛明锦叹口气,不再继续说了。他不回头都预想得到如芒在背的目光,于是他不回头,拎着外套抖了抖使其平整,顺手拍拍儿子的头:“回去睡吧,学校那边我明天帮你请假。”
“盛明锦。”裴梦喊他。
盛明锦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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