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山又落了雪。
风裹着碎雪刃刮过裸岩,把灰黑色的石棱磨得更冷。雪片落得散,稀稀拉拉粘在断了半截的枯木上,也盖不住底下嶙峋的骨。
连天的冰雪里万籁俱寂,偶有几声铁链刮过冰面的声响刺破这让人抓狂的静。
腊月廿九趿拉着沉重的锁链,在望不尽头的雪色里漫无目的地走着。
雪从脚下蔓延到天地尽头,连风都裹着碎雪粒融在白茫茫里,一眼望过去,白得晃眼。
那是大雪凝神后第一次见到除白之外的颜色。
叫人麻木的纯白里,缀上了一抹绚丽的红,像纯白宣纸上落下的朱砂,艳得撞眼。
他匍匐在地上,瞪大双眼贪婪的盯着那抹要滴血的红,胸口骤然燃起一团烈火,灼得他心脏乱跳,陌生的情绪如浪潮一般汹涌地朝他扑过来,好似要将他淹没。
手心滚烫、耳根滚烫、上身滚烫,就连眼眶也莫名的发热,没有泪,只有翻滚着的、浓烈到仿佛能将人瞬间吞噬的、滚烫的欲.望……
他咬牙,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整个人仿佛要燃成一捧火,只得难耐地蜷了蜷身子,将头埋得更低。像是暗中窥伺食物的老鼠,压抑、焦灼、紧张。
双手成拳,不安地攥着干涩的雪片,呼吸却是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他既希望他看见,又希望他看不见。
他是谁?他是朝我走来吗?他是……为我而来吗?他会……垂怜我吗?
无端的紧张。
那人走得从容,衣料裹着清瘦的肩线,风雪爱怜地吻过他层叠的衣袍,朦胧白雪之中,衣袂翻飞,恍若飞仙。
大雪的头脑一片空白,他几乎不敢看他,他羞愧得要哭了。
铺天盖地的茫然雪色里,他身形如剑,无视锋锐的雪刃定定地朝他缓步而来。
耳边已然听不见风声了,心跳如擂鼓一般,在单薄的胸腔里肆意撞击。
大雪一愣,仰头向上看去,嘴唇开开合合却是发不出半点声响。
来人干脆蹲下身直勾勾地盯着他,随后不甚在意地伸手拍拍他的脸:“哟,成啦?”
“还是个哑巴。”他笑了一下,冰凉苍白的双手从大雪的肩膀一路滑到伤痕累累的双手,然后兴致勃勃地搀扶他站起来,“没事,我会说就行。”
大雪凝神并不容易,他诞生于无人问津的不毛之地,那里邪祟鬼怪横行,浓重的阴气如跗骨之蛆般自诞生之初就一点一点侵蚀着他病骨支离的身体。
但他是那样洁净。
腊月廿九不敢看他过于澄澈的眼睛,只得移向他身后被雪片洇湿的鸦发,而后疼惜地伸手将碎发别在他耳后。
“你。”大雪试探着开口,“是谁?”
“我?”对方笑了。刹那间山河倒转,万物回溯,光怪陆离的景象自身边飞速划过。
“我?你叫我元初好了。”
陌生的词句从元初口中无端流泻出来,惊了他一身冷汗,回过神来才发现周遭一片漆黑。
随着手电筒的亮光出现,未知的空间才展现出全貌来,这是一处洞穴。
洞口被枯黄的野藤半掩着,风卷着几枚枫香树的掌状红叶飘进来,落在青灰色的岩地上。
洞内既无盛夏的潮热,也无深冬的阴寒,指尖触到岩壁是微凉的,像攥着块浸过秋水的玉。
光线从洞顶的窄隙扫下来,在钟乳石上撞出细碎的莹光,照亮了躺在洞穴深处的少年。
他的皮肤泛着诡异的暗褐与金铜交织的光泽,像裹了层晒干的秋泥,身躯粗壮,双脚轻轻搭在一枚倒垂的石笋上。
迅速将手电移回,元初这才发现角落里已经背过身去不知道在捡什么的姚允墨。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拍拍对方的肩膀,问:“你……你是谁?”
对方迟疑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停了,元初甚至感觉对方的身体都瞬间僵硬了。
“姚、姚允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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