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流星

流星从天空散落,会带来什么呢?

八岁以前的林露会想,仙女?外星人?不不不,最好还是一个英俊浪漫的王子。现在她知道了,流星带来的只有熊熊火焰。

她站在入村路口,脑袋不断地运转,发生了什么呢?明明她只是和莫理溜出去了一小会儿,整个村子怎么就陷入火海中了呢?

脸上冰冰凉凉的,她抬手一摸,是她的泪水啊。

哦,她想起来了,她今天听家里的仆人说,晚上会有流星雨,这是她第一次听说流星雨呀。可是爸爸妈妈不同意,于是她央求莫理晚上带她悄悄地去看流星雨。

对了,莫理还在,他一定知道怎么回事。林露侧头,紧紧握住莫理的手,声音嘶哑:“莫理......”

记忆中莫理的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一直是平静的,但他现在看向她的眼中充满了迷茫、恐惧。

她差点忘了,莫理也只是一个八岁的小孩啊。

村口的丹尼尔叔叔一家呢?他们为什么还不出现,火都快把他家最宝贵的牛棚点着啦。还有他家隔壁的薇薇安姐姐呢?她不是最喜欢看热闹的吗,丹尼尔叔叔家发生了这么好笑的事,她怎么还不出现。

村子为什么这么安静,为什么?

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呢?爸爸妈妈一定知道,他们是村子里最最厉害的人,还有管家大卫叔叔和克莉斯奶奶,无论村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知道。

她拔腿就要跑,却被莫理拉住。林露回头看到莫理紧紧皱起的眉,扯出一个笑容:“莫理,我们快回家吧,爸爸妈妈还在家里呢,他们一定知道怎么了,他们不会骂我们的。”

对呀,去找他们呀,他们还在家里等着他们回家呢。虽然今天偷偷跑出去一定会被骂,但撒个娇就没事了,因为那是她的家啊。

莫理喉咙干涩到生疼,嘴唇微微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

但林露看到莫理眼里的悲伤,一个她不愿意知道的事实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也摇头哀求,“不可能,不会的,莫理,那是不可能的,对不对?”

莫理仍是不说话,林露挣开他的手,尖叫着向村子深处跑去:“我要去找他们,我要回家!”

“林露!”她听见莫理在背后叫她,可她不想听见。

林露朝两边看去,火焰吞噬着道路两旁的房屋,恍惚间她似乎还看到艾威爷爷家的大黄趴在院子里,眼睛紧闭、神情安详。大黄明明是最机警的小狗呀,为什么这么大的火焰都没将它叫醒,还有村子里最耀武扬威的那只大公鸡,它们的神情为什么一模一样,像是在做一个美梦?一股诡异感涌上心头,但还来不及细想就被林露抛掷脑后,她只想回家。

奔跑带来的缺氧让大脑冷静、脚步放慢,但林露不敢大口喘气,因为在她家门前立着两个人,身穿绿色军装,面对身后狂舞的火焰,一阵大风呼来,火光从面前跃起,张牙舞爪向他们扑来。

“危险!”林露大声提醒他们,她再也不想看到死亡。

两个人影缓缓转身,眼神呆滞,在看到她时微微愣神,随即向她走来。

她看清了,那是一男一女,他们十指相扣,神情复杂,她似乎还看见其中一个人眼角还有泪光。

他们沉默着走到她面前,男人忽然笑起来,但是那笑意不达眼底,透着浓厚的悲伤,“小妹妹,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还有其他人在吗?”

林露心中警铃大作,不断后退,听到这句话忽然定住。不能往回走,莫理还在后面,不能让他们发现莫理。稳定心神,林露用尽力气大喊:“别过来!”

二人似乎被林露唬住,但她只希望莫理能听到这句话,必须还得给莫理提示,她抬起头,恶狠狠地喊道:“你们杀了我的爸爸妈妈!杀了整个村子!”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默然低头。这次是女人随即扯出一个笑容,蹲下身和林露平视,眼神温柔,“小妹妹,你听我们说。”

但林露没有注意他们之间的举动,她只希望莫理能赶紧跑,远离这个地方。

在女人的手落下的那一瞬间,林露忽然一个机灵反应过来,推开女人,往她面前的家跑去。

即使死亡,她也要回家。

“危险!”

这次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真是奇怪,明明是他们让她家变得危险,却又在提醒她危险。

推开大门,屏住呼吸,低头穿过长长的走廊,一块着火的木头从天而落在林露面前。

林露还要再往里跑,她要去找爸爸妈妈,身后猛地一股拉力,她不禁一个趔趄,回头竟是莫理。

莫理眼圈红肿,一开口就止不住地咳嗽,说不出话,但林露知道,他想让她停下来,和他一起出去。

只要还活着,一切都还来得及。在莫理急切的目光中,她终于支撑不住跪下,她屈服了,紧紧抱住莫理。但大火似乎并不想放过她,眼眶里的热泪还没涌出,就已被扑面而来的热量吞噬,浓烟钻进口鼻,身体像是要燃烧起来,心脏急速跳动。

四周火焰逐渐逼近,林露摇摇头,嘴角上扬看向莫理,推开他。她走不动了,两个人不能都死在这里。

但莫理没有动,仍是维持着那个姿势。林露抬眼望去,火红的一片,这还是人间吗?这里是撒旦的地狱吧。

闭眼前,林露似乎又见到了那个女人。女人抱起她,她看到了女人的右手上有一块新灼烧的伤痕。忽然一阵玫瑰花香飘入鼻中,林露想起了去年的盛夏,他们一家人外出野餐,阳光灿烂,她和莫理在前面奔跑,爸爸妈妈在他们身后慢慢地散步,远处大为叔叔和克莉斯奶奶在准备烧烤——真是一个美梦呀。

第二天,亚兰帝国派兵屠杀边境的一个小村庄消息传遍斯林帝国,还有两名幸存者的消息被淹没在全国激愤的浪潮中,无人在意。

林露家的农场与庄园早已在那场大火中消失殆尽,只剩下大片荒寂的土地。最终在当地政府的联系下,林露的远房姑姑赶来,低价贱卖了那些土地,以此收养林露。

莫理和林露在一旁安静地听政府人员和姑姑商量他们二人的最终去路。姑姑愿意收养林露,但无论如何都不愿再多收养多出的这个流浪儿莫理。

莫理似乎早有预料,神色平静。他被亲生父母抛弃,能遇到林露一家活到八岁已是大幸,再被抛弃只不过是回到命运的正轨而已。

“我一定要和莫理一起走!”一直沉默的林露突然抬头,直直地看向那个没见过面的远房姑姑,“没有莫理,我会带着那些钱和他去孤儿院。”

莫理莫理,万事莫理。但唯独,理了她。

来到姑姑家的第二个月,林露和莫理急急抓起餐桌上的面包,大声告别,“我们上学去了!”。电视里的早间新闻还在滚动播放着,“斯林五十五年,公元3340年,亚兰帝国入侵我国边境,在亚力克星州的奥林村庄实施恐怖暴行,残忍杀害四百余人,烧毁房屋百间。与亚兰帝国谈话失败,为了维护我国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我国将于即日起向亚兰帝国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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