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两个字,连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
头脑本就昏沉,此时看到这两个字的她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
手腕撑着额头,另只手指尖在屏幕上划动:【啊?你在说什么?】
消息刚发过,对面秒回。
于鹤清:【我在你宿舍楼下,给你带了东西。】
温诗文:【衣服吗?我带了好多。】
于鹤清:【下来多穿点,我在下面等你。】
“……”
这分明是不给人拒绝的机会。
趁着困意还未完全上来,她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稍厚的外套披在身上。
临出门前,关安月刚好从对面宿舍出来:“你去哪?”
“我朋友给我送东西,我下去取一趟。”温诗文随口道。
寝室楼下人来人往,许是因为正好是正午吃饭的原因,宿舍门两侧树旁边站着不少在等女朋友的男生。
校内大多种植的都是些国槐树,唯有每栋宿舍门前,都会种上两颗华山树。
华山树枝叶伸展较长,树叶繁茂,夏天自然也容易被当成遮阳树。
她站在门前紧了紧衣服,朝那两颗树旁望了望,她一眼便看见人群中的男人。
男人穿着不符合校园的正装,笔直的西装裤像似将他腿又拉长了一个度,白衬衣领口微敞,正好露出的锁骨与喉结连成一条风景线。
斑驳婆娑的光影透过枝叶撒进,身形高大的他站在一群少年旁显得格外耀眼。
瞧着这一幕,她不禁弯唇笑了笑。
有一种她们两个已经在一起很久的错觉。
昨夜下雨的原因,沥青路显得些许潮湿,尽管天边仍挂着烈阳,可刮来的闷热微风却夹带着一丝凉意。
周围人几乎都穿着短袖或者单薄的套头卫衣,只有她裹着一件厚外套。
有点显臃肿,不太美观。
但转念一想,她什么样子于鹤清好像都见过。
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她跨下台阶走到男人身前。仰高的小脸正好对上扫射下来的光线,一双好看的杏眼不禁半睁着。
怕男人再听出嗓音不对劲,说话前她刻意清着嗓子:“你怎么来了?”
男人深邃的眼眸沉的吓人,弯起的唇角也在她走进那刻垂下。
温诗文第一次见于鹤清这样,心里竟莫名怵的慌。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磕绊道:“怎、怎么了?你这么盯着我干……”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额头上倏地传来一抹温热的触感。
与她身上的烫不一样,反而这种细腻的触感让她紧绷的身体渐渐松了下来。
两人距离很近,胸腔间几乎只隔着两拳。
望着近在咫尺地男人,她颤着长睫轻轻抬眸。这一幕,像极了昨晚梦里最后一刻。
男人沉稳的嗓音将她拉回:“多少度?”
藏在袖子下的手指紧扣,她极力抑制住想要发颤的嗓音,轻声道:“三十八度多,我刚吃了药的。”
“走,带你去医院。”于鹤清脸色黑的吓人,身上的气势让人不敢反抗。
温诗文只能被他推着往前走,但心里对医院还是有些抗拒。
“清哥。”她开口唤道:“我吃了药,现在只觉得困,我想睡觉。”
她紧抿着唇,又补充道:“咱能不去医院吗?”
随着女孩发软的声调,男人嗓音也不禁放缓。
“听话,等会去车上睡,我先带你去医院看看。”
人被爱时总是肆无忌惮的。
听着男人稍有缓和的语气,温诗文没有像往常那般答应,反而固执地摇头:“我不去,我想回去睡觉。”
于鹤清现在知道为什么温诗文能跟于雾玩一块儿了。
两个小姑娘有时候性格是真的倔,但只要她们眨着眼看他的时候,他又觉得小姑娘嘛,娇惯点也挺好。
他俯下身与女孩平视,替女孩整理着耳边碎发,温声说:“那你说说,为什么不想去医院。”
男人若有若无地气息扫过耳廓,顺着轮道,震得她心中湖面荡漾。
感受着男人炽热地目光,她支支吾吾半天,似乎急了,红着脸道:“我都吃过药,去医院医生开药也吃不了其他的。”
于鹤清像是被气笑般,舌尖顶着下颚:“那你发烧就这么耗着?”
“我吃药了呀。”她垂眸小声反驳道。
他嘴角噙着笑,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行,我问问温老师,看看温诗文平常生病是不是都在家里耗着。”
听到这三个字温诗文瞬间慌了一瞬,也顾不得头疼没气:“不能给他打。”
要是让老温同志知道她发烧,以他的性子肯定会和妈妈说的,从小妈妈最怕的就是她发烧,她知道肯定会从南安坐车过来。
到那时,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于鹤清挑眉,手指继续输着号:“那你说怎么办,不让打电话也不去医院,嗯?”
伸开的手掌缓缓蜷缩着,她面部紧绷,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
她扁着嘴巴,小声应着:“……我去医院。”
她们学校是禁止外来车通行。而于鹤清的车此时就停在宿舍楼旁。
温诗文上下打量着男人,不知道他怎么说通了门卫把车开进来,要以往肯定会走很多手续才让进来。
但此时她头脑发懵,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实在没心情问。
跟好友说了声自己去医院后,她疲惫地闭上双眼。
“先睡会,到了我叫你。”于鹤清说着,默默将空调关掉,随后又打开后排车窗露出一条缝透着气。
感冒发烧鼻子本来就难受,如果空气不循环会更难受。
许是药劲儿上来了,她揉着眼睛,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用衣服包裹着:“好。”
熟悉的柑橘香蔓延到鼻息,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没一会她便在车流间睡着。
这一觉她睡得很舒服,期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身上裹着厚衣服坐摇摇船那般。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是在医院的候诊室里面,周围人来人往,声音乱糟糟的。
她睡眼惺忪望着周围,极力想把眼睛挣得更大些,可始终觉得眼皮像是被人死死扣住了一样。
“到了吗?”轻细的嗓音莫名变得软糯沙哑。
“嗯。”于鹤清轻声应着,拧开一瓶热水送上前:“先喝点水,等会就到我们了。”
温诗文仍旧抵着男人侧肩,轻声问:“我是怎么进来的。”
她像是明知故问,特幼稚。
“我抱你进来的。”男人嗓音微沉,说起来胸腔的振动直传耳廓:“温诗文,你生活费不够花吗?”
温诗文迷茫地眨着眼睛,迟疑地答道:“够啊……花不完。”
她是独生女,小时候爸爸常忙工作不在她身边,那时唯一补偿的方式就是走之前和回来的时候给她一大笔零花钱。这种习惯一直维持到她长大,尽管上大学妈妈已经给了她一笔生活费,但老温同志仍是执意要再给她一笔。
于鹤清又问:“那你平常不吃饭?”
她点头:“我吃啊。”
答完她思绪还没转过来,蹙着眉不解地问:“怎么了?我身体检查出问题了?”
回答她的只有额头板栗。
“小孩子说什么呢?”
于鹤清仰着身体靠在后面,唇角噙着淡淡笑意:“就是想,你是不是没钱吃饭,这么瘦,抱你跟抱猫似的。”
温诗文撇着嘴巴,手捧着水杯时不时吹一口气:“专业要求,上专业课都要称体重,胖了还得废力减回去,还不如开始就少吃点。”
把水杯递给身旁男人,她自顾自解开一颗扣子透气:“而且我每顿都吃,不过是吃的少。”
于鹤清挑着眉,指腹摩挲着杯壁。视线落在女孩身上,过了许久,他轻声问:“学这个后悔吗?”
“不后悔,我喜欢这个。”她转过身前又忙把扣子扣上,眨着眼睛:“那你呢?你后悔让于雾学这个了吗?”
周遭氛围一下变得落寞,连带着耳边嘈杂的声音也静了不少。
于鹤清很疼这个妹妹,无论什么他都想给这个妹妹最好的。换句话说,他这唯一的妹妹是他拉扯大的。
他不求妹妹有多出人头地、挣很多钱。从小到大,他只想让妹妹能开开心心的。可事与愿违,他悉心带大的孩子却被父母因为利益关系而送去国外。
温诗文知道于鹤清心里在想什么,又想到好友的处境,一时间她心里也泛起一丝酸楚。
道歉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耳边突然传来声音。
垂下的眼眸闪过一丝忧色,转瞬即逝。
他笑着摇头,轻声道:“不后悔,她喜欢就不后悔。”
虽然舞蹈是妈妈逼着学的,可后来妹妹是真心实意地喜欢。
温诗文弯着眼眸,轻细的嗓音微哑:“那你呢?清哥,你选这个后悔吗?”
“不后悔。”对上女孩视线,许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他故意拖着嗓子打趣:“怎么?想转专业当我学生?”
“我才不要。”温诗文小声嘟囔着。
“瞎嘟囔什么呢。”于鹤清没听清,瞧着水杯温度褪的差不多了,他往前递了递:“喝点水。”
温诗文看着快要挨着唇边的水杯,不由得往后退了退,直摇头:“我现在不渴。”
“说那么多话还不渴?”男人眸色里藏着笑,低声哄道:“润润嗓子,不然等会该疼了。”
“我真不喝。”在寝室喝水她都快要喝吐了。
“真不喝?”
“不喝。”
“行。”
于鹤清没在强求,慢条斯理地将水杯放到一旁,随后又从旁边座位拿出一件保温杯。
“?”他在干什么?
温诗文眉头紧蹙地看着他一举一动,唇角微扬,莫名显得很坏。
事实证明,他真的很坏。
她捂住鼻子极力向后仰着身子,尽量让自己远离眼前不明液体:“这是什么?”
“姜水,专门给你煮的。里面加了红枣对感冒好。”于鹤清温笑:“反正你也不想喝水,喝这个也能润嗓子。”
专门给她煮的?
她眉眼微松,手指轻颤地从男人手中接过水杯。
悬起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她问:“你什么时候煮的?实验室不是很忙吗?”
于鹤清俯身将另一瓶温水放在手中,拖腔带调道:“再忙也得照顾公主啊。”
身体猛地怔,她呆滞地望着眼前眉眼含笑的男人,一双黑眸像是要把她溺死在里面。
他笑起来很蛊,她怕再看一眼会陷的更深。
但是海与深海好像没什么区别。
既然这样,那她就再看一会吧。
让自己陷的更深,逃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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