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周父还在交代着,絮絮叨叨说着有的没的,周也也跟着说。
“这张校官是豺狼虎豹,我看这李校官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用大勇的命要挟你,云娘,让哥留下来,照应你。”
“不行!本来这是我们一家的事,大哥再牵扯进来,万一伤了你,再伤了父母嫂嫂和侄儿,叫我如何过意的去,只拜托哥哥和爹爹费心,帮我和大勇找一找南下的船..."周云,也就是云娘早已收了眼泪,天翻地覆之间,已然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不再躲在父兄丈夫身后。
“我们之间,哪里有你我之分,本就是一家人,不要这样说。”周也说道。
周云摇摇头,换做其他人,早就怕惹祸上身,不敢来往了,父兄舍身奔波,实在不肯再让他们受牵连。
最后,周家三人敲定,周父周兄前去周转买船票,周云照顾大勇并应付张公公那伙人,只等大勇醒了稍微好一点,就立刻出发,坐船逃离这里,说罢,父子二人又趁深夜离去。
翌日,周云恢复了精力,开始收拾家里,照料大勇,把孩子照顾好。
家里有李校官教人送来的粮食果蔬,庄头得了吩咐,每日叫了人来上门挑柴送水,她也不必出门去,也实在离不开家里。
看着怀里的孩子,还不到一岁,大勇不识字,但很会卖力气,孩子刚生下来,抱着孩子和她说,希望孩子以后壮实好好长大,取名叫陈壮实。当时周云还嫌弃这名字太赖,不像女孩家,大勇却哈哈大笑,取什么名字都是他的女儿,以后像地里的庄稼一样,好好长大就够了。
抱着壮实,周云哼起了儿歌:“雨帝雨帝,城隍土地。雨若再来,谢了土地...”
抱着孩子轻轻晃着,哼着歌,好像日子就如往常一样,周云闭上了眼。
却说周父和周兄那日连夜走了几十里路,回到了自己庄子一进门,周母就迎了上来,先招呼喝水吃饭,两人都心焦的吃不下,把事情详细一说,只惊吓的周母如坠冰窖。
“要走,一定要走,不管大勇能不能醒过来,云娘一定要走,绝对不能让那老畜生糟蹋了!”周母咬牙发狠说,“该死的老腌狗!老天爷怎么不劈死他!”
说完,抓着父子二人的手,催促立刻去找人买船票。
周家这边不停歇的去奔波,跑了几次通州。
只是通州军队多,当兵的也多,做生意的来来往往装货卸货,也没几个人愿意搭理这两个农户,最终使了钱,说是自己女婿得了病,南方有好郎中能瞧好,夫妻二人投奔南方的亲戚去看病,给人说的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才有个船头答应。
不过还是按照规距,送上了10两银子,才挤上了一个小角落,约定好10天后,货船装满了货就出发,俩人拿着条子如获至宝,当夜就准备前往周云和大勇家里去。
这几日,周云自己在家。
前端时间陈大勇的寡妇吊死了,张公公的人来来往往几次,庄头怕这次事闹大了怪罪到他们庄子上,越发殷勤卖力的看顾周云大勇家里。还让自己家女眷纷纷来劝周云,跟了张公公吃香的喝辣的等等,只希望张公公高兴。
这日,那妇人又在赘述那套歪理,周云视若无睹,忙活着自己的事情,时刻注意着大勇和孩子,突然听见大勇昏昏沉沉的咳嗽了一声,把周云又惊又喜。
接着,那郎中再来看,只说陈大勇逐渐好转,再无性命之忧,只等骨折好了,再没什么大碍,回去后也就把这事禀给了李校官。
第二日,那李校官就来了。
“李校官,劳您奔波,我想托您问问张公公,我只是一个农家妇,若论姿色绝比不上张公公身边的美人,不知张公公看上了我什么,也叫我做个明白人。”这次,周云没有回避李校官的话题,还反问回去,只叫李校官去问话。
这李校官回去一回禀,张公公乐了。
“你说,这像不像郎情妾意、遥寄锦书?”,张公公得意道。
这种事还真是头一遭,之前的女人说到手就到手,玩腻了就赏给下面人,从没那个女人敢问他为什么看上自己,确实有趣,比那些见到他就吓得发抖的女人有趣多了。
“你去告诉她,咱家啊,对她可是一片真心,就乐意看她那真心真意的样儿。”说完,还特意让管家去选了批好料子和钗环。
“去吧,都送给她,咱家可不是那小气的人。”
李校官磕头称是,又恭维一番,说自己去做那喜鹊,让两人鹊桥相会,逗得张公公笑骂他几句,赏了他一个橘子。
李校官拿着橘子出了门,第二日又不辞辛苦,带人从通州到三河县庄子,陈大勇周云家里,一进门就大声嚷嚷,“今天一出门就碰见喜鹊,原来我也要做那鹊桥相会的媒人了,云娘,你的好日子要来了。”
陈大勇在床上躺了很多日,淤血下去了,身上的淤青红肿也消了很多,已经有了精神,听闻外头这番声响,怒火中烧,想要起身将人打出去,周云立刻摁住他的身子,捂住他的嘴,两人对望,最终,陈大勇在妻子的注视下服软,偏过头去。
周云收拾一番,出门迎接。
“云娘,你的好日子就要来了,瞧瞧,这可是宫里贵人才能用的暗花缎,还有这些首饰,着实精美,云娘,张公公可是真疼你,你托我问话,张公公立刻表明心意,他老人家就想要你的一片真心呢。”李校官把来人带的东西打开,一件件展示给周云看,一番推心置腹。
周云听完,并不看向那些金银首饰,只背过身去。
“张公公只说对我真心,却使人打伤我丈夫,逼死我婆婆,这算什么真心?”
“这都是张校官的错,误解了张公公的意思,张公公已经重重责罚他了,不仅让我带了郎中来帮大勇疗伤治病,今日还带了这些礼物就是向你告罪。云娘,千错万错都是张校官的错啊。”李校官辩解道。
周云回过头来,瞟一眼绸缎首饰,似有动容,接着说道。
“我婆婆新丧,丈夫将病,娇儿幼小,此时离去,实在是良心难安,况且,我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跟了张公公,不知是什么名头?无名无份的,哪日张公公厌弃了一卷草席给扔到乱坟岗上去,我实在是担惊受怕的......”周云眉头微皱,似乎在犹豫。
通州城,张公公听完李校官如此这般说来,心里略有了两分自得,再难得的女人,还是会被他得到。
“这妇人,是给自己讨要名分来了。”
李校官拿不准张公公意思,不敢轻易接话,好在,张公公也不需要他讲话。
“这女人嘛,咱家倒也见识过许多,不过咱家倒真没娶过老婆,要不,咱也娶一个?”说完,自己笑了。
张公公一笑,身边的人都笑了。
“爷爷大喜啊,爷爷要娶亲了!”
“爷爷娶亲好啊,咱们在满通州城拜上几十座,还能再收一波礼呢,爷爷既能娶妻又能赚钱,小的们也沾沾爷爷的喜气。”李校官也跟着恭维。
“你小子,不错,不错,这事办的不错。”张公公看他一眼,满是赞许。
李校官心下激动,张公公心中第一人,稳了!
“云娘,那就说定了,月底二十八正是个好日子,你也好早早做准备,离了你这前夫家,做张大人的新妇吧。”李校官见差事顺当,给张公公娶个新妇的功劳可比弄个玩物大多了,万一这云娘真的成了张公公心尖人,自己这媒人更得脸了,于是越发伺候的精心。
“全托李校官的的福,我记下了。”云娘收下张公公送来的聘礼,答应了这门亲事。
李校官交代了庄头一干人等,所有人都知道周云要嫁给张公公了,四邻前来贺喜一番,周云强撑笑脸谢客关门,回屋后,去看陈大勇。
陈大勇原本躺床上侧着脸听外面的动静,听到周云的脚步声,扭过头来,双眼含泪。
“大勇..."
“云娘,苦了你了!”,外面人都知道她要嫁给一个腌臜的老太监了,不离开这里,周云也活不下去了。
“爹和人约好的日子就是九月二十五,咱们来得及,大勇,你要快点好起来。”周云什么话都没说,也没说委屈难过,只是在大勇怀里,又撒了一片泪。
“我知道,我知道,我护着你们娘俩,我们一起走。”大勇的伤势还没好,可眼下没法子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夫妻二人白天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大勇以生病为由躲着不见人,周云也视若无睹的收拾东西,面带笑意的准备亲事,连喜帕都准备上了。
叫外面的人看到了,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一时间传遍了三河县。
周家听到了消息,周父周兄星夜赶来,问明情况,只说必须要走,干净一辈子的女儿,不能落到这种境地。
终于,到了二十五日晚上,周父在村落外接应,周云抱着孩子,周兄搀扶着陈大勇,夫妻二人只带了个包裹,什么都没收拾,趁着星夜赶紧走。
三河县距离通州城码头几十里路,一路上几人不敢休息,周父周兄轮流背着陈大勇,紧赶慢赶,走的周云两脚生泡,也不敢停下,终于晨光熹微间,看到了城头的影子。
只需要再坐上船,等船开就行了。
周父带着他们来到码头,找到停靠的货船,找到管事拿出凭证,那人领着他们到了货船的一处杂物处角落,掀开一帘布,言明这里曾是货舱休息之处,可以躺着,看他们夫妻二人可怜,给了她们。
周父千恩万谢,又抓了身上的零碎钱给到管事,拜托多照顾夫妻二人,那人收了钱又交代船上可供热水吃食要自备云云,交代完要走了,让周父周兄下船。
此时一分别,可是一辈子都难再见,以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
周父再三回望,想再多交代几句,又是车鼓轮话再三说,想再准备什么也实在来不及了,回头频频望,还是下船了。
看着父兄背影离去,周云又湿了眼眶,扶着大勇躺下,船板干硬,又找了船里人买了床被褥,打听了什么时候开船,说货船差不多装好,只等船开,可能上午也可能下午,周云才觉得略微放松一些。
周云只祈祷早点开船,披着被褥,夫妻二人都疲倦不堪,不多久就睡着了。
等周云被船只的晃动惊醒,已不知是什么时辰,但听着船上层的声响,得知船开了。
睡醒就看着陈壮实,几个月大的幼儿觉多,也在酣睡,眉眼很像大勇,周云笑了,终于逃出来了。
突然,帘子被掀开了,一张脸透出来。
李校官似笑非笑的说:“新娘子,怎么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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