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拾到一枚玉佩。
伙计代为保管两日,终于等到一个人。
他在大堂内,向门外递这质地十分细腻润泽的羊脂玉佩。
白玉堂身在三楼,无意里远远一眼,猛然驻足。
他下意识抬手看袖。
这件不是他前天穿的那身衣裳,可手腕上有道细长结痂的口子,是那天夜里在琅轩不慎被匕首划破的。
可原来,匕首出鞘后不仅划伤他的手,还划破了他的袖囊,多半一开始口子不大、被什么阻挡,直到他回来客栈,玉佩才终于从中掉落。
年轻人打算下楼。
“就是这玉?”
视野看不尽的门外,有人接过玉佩,狐疑问。
声音太熟悉,令年轻人骤然止步。
“是呢三爷。”伙计说。
他指后面忙活的小二,“喏,他捡到的,快两天了也没人来找,小的想着三爷您门路广,定能找着失主呢!”
三爷被他奉承得尾巴上翘。
但多年为官,三爷自觉已经很稳重,便咳嗽一声,与他作保道:“那是,你三爷我是谁啊?”
又说:“走了,三爷还巡街呢。”
话虽这么讲,三爷却有些无心巡街。
他打量玉佩,越看越觉得眼熟,直到天光照下来,那光折着,晃了晃眼。
印象里有人得了这样一块玉,配在腰间,走在他身侧或又向到前方。
三爷如遭当头棒喝。
这时候他已经快走出这条街,突然间不管不顾回头狂奔,与他一道巡逻的隶卒不明所以,还以为出了大事,一路大喝着“让路”匆忙追赶。
伙计被三爷逮个正着。
“这玉、这玉佩!”三爷连喘带吼,“这玉佩你哪捡的!”
伙计委实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朝门下一指,“这!就这!”
是门槛里边。
戴着玉佩的人进过这里!
三爷难得精明一回,急切地、连比划带描述:“见没见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公子哥,脸臭臭的,长得、长得天仙似的!”
这仿佛什么也没讲的描述却让伙计与小二齐齐恍然大悟地:“啊!”
伙计带着三爷往楼上走。
伙计说:“那位公子爷是三天前晌午住进咱们客栈的,连着两晚夜不归宿。”
说着,伙计小心翼翼问三爷:“这位客官是……犯了事儿了?”
三爷眼一瞪,“怎么可能!”
伙计登时安心了。心一宽,就忍不住唠叨:“这位爷看起来病殃殃的,一副随时要厥过去的样子,咱们其实都担心他是不是要不好了,今天早上回来后用了点朝食——吃得也少,几乎没咋动筷,那之后——”
伙计想了想,“确实没见他出门,指定还在房里歇息。”
他的笃定落空了。
屋内人去楼空,只剩桌上压着银两,结这几日的房钱。
多半是夜里着了寒。
白玉堂牵坐骑行走在暖阳底下时,没感到一点暖意。
腹中又抽痛起来。
这个感知让他憎恶,抽痛最强烈的那一刻,他不得不止步在一条小巷里,背倚青墙闭目等待疼痛过去。
他漫无边际想到城东的居所。
年轻人曾经在那里的梧厢购置过居处,可眼下更加不能回。
徐庆那莽夫会找过去。
像条丧家之犬一样。
他不无讽刺地自嘲。
当晚他仍在入夜后前往开封府,与这里的一切熟人断绝联络许是他最大的失误。
白玉堂后来不断想。
这导致他完全没有料到他即将面对什么。
同之前一样,年轻人打晕医童、进入屋中,尔后——
他看见展昭。
一个非常清醒的、睁着眼的展昭。
白玉堂完全被这一幕惊呆了,他手中还半掀床幔,神情变得空白,像无法理解他看见了什么,直到同样震惊的展昭嘶声说:“我……认识你。”
白玉堂像被蝎尾蛰了一下。
他迅速扔下帐幔打算离开,但只晚了一步——展昭先于他行动,一把钳制住他的手腕。
很难想象这个今早连整话都不能说完的男人是哪里爆发的力气。
他的手背青筋迭起,紧攥希望,苍白又拼命,白玉堂一时甚至不能挣脱,后背顷刻就被薄汗浸透。
展昭已深陷泥淖。
有东西拖拽他迅速下坠,尖锐的、刺耳的杂音啸叫着涌进耳内在颅腔横冲直撞,它们尖叫着,猝然突破阈值!
「你就是展昭?」
那声音清凌凌响起。
男人顿时落入一方空白的、沉默的、无边无际世界。
「你是展昭。」
去岁,有人这样告诉他。
以旁观者的立场告知他属于他的身份。
他失去记忆,世界陌生又熟悉,对旁人释放的善意看似全盘接受,实则真实的情绪隐藏在皮囊底下,冷眼旁观这方天地——
他好像十分擅长类似的伪装。
直到
「你……连五弟都不记得了?」
韩彰神情古怪,比起疑问,这更像质问,好像展昭不记得他所讲的这个人是一件罪无可恕的事情。
心里有根弦被拨动了。
但公孙策拦下了韩彰。
两人多半经过一番密谈,下回再见时,韩彰不再与展昭提到那位“五弟”。
……
展昭隐隐感到急迫与厌烦。
他厌烦对方相互约定的沉默与秘密,急迫于他们不再提及的那个人。
仿佛……
那是他相当着急去见到的。
可其中隐约又伴随着无从说起的、非常无力的消极与心死。
就好像他已经……不可能再见到他。
而韩彰的这份隐忍仅止于冬月末旬。
韩彰开始频繁与展昭讲到“五弟”,神情隐含焦灼与不安,像一个走投无路的人在四处碰壁企图一头抢撞出一条出路。
展昭目睹这一切,并心知肚明——不会太久。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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