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代理人很少主动来人间见活人,更多地是和亡魂打交道。
“九重山发生暴动了,禁制悉数冲破。”白雱顿了顿看向杨秦二人,脸色十分难看,显得更加沧桑,她继续道,“他们是来找你们的,准确来讲是嗅着春神神力来的。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这群恶灵不同前面那几只,他们会更凶残,也更狡猾。”
可如今杨酲和秦浥力量不稳定,且杨酲还有重伤在身,他们该怎么面对来势汹汹的恶灵?
萧余汶抬眸,“还有我,怕什么。先说好我不是主动来帮忙的,只是那群畜牲为非作歹,万一哪天把旻穹毁了,岁谷也得跟着遭殃。”说罢他又转头看向杨酲,“再加上你曾经对我有恩。可能你已经忘了,但我还记得。”
在杨酲茫然的眼神中,萧余汶已经不再去看他了。
白雱点头,“嗯,织梦居这边也会给你们提供恶灵的具体信息供你们参考。那些恶灵刚出山,力量尚且不稳,他们也许短时间内不会出击,织梦居这边会尽全力查找他们的蛰伏地,一有进度我会通知你们。另外我在你脖间的沙漏项链上注入了一点力量,有紧急情况你在沙漏上轻叩三下,织梦居也会第一时间派出人手前往援助。”
说罢,杨酲看到沙漏上闪动起蓝光。
“既然是冲我们来的,那就让我们好好迎接他们。”杨酲平静道。
秦浥的眼神也狠戾起来,他勾起杨酲的手指,“能封印他们一次,就能封印他们第二次。”
“我不能久居此处。织梦居如今一团乱,还有很多事没处理。”临走时,白雱郑重地看着杨秦二人,道,“万事小心,切莫冲动。”
杨酲看着白雱的身影消失,他和秦浥又送走了萧余汶。
“随时联系。”萧余汶轻轻点头,转身离去。临走时杨酲好像嗅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花香,但杨酲不知道那是什么花。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便从闷热的季节到了凛冽的寒冬。在此期间杨酲再也没遇到一只恶灵,渡厄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降低了他入梦的频率,大概一个月才准许其入一次梦,这样他就很难频繁接触走马回廊,反噬速度也减缓很多,给了他很大的喘息空间。
如果不是偶然窥探回忆,还有秦浥没日没夜的骚扰,杨酲真的觉得这些事不过黄粱一梦。
……
十二月。一年快要走到头了。
杨酲最近和同学参加一个联赛,这是他们高考前最后一次参加比赛了。
此次联赛是国家级别,覆盖全学科,参赛成员是从各个省份知名中学通过层层筛选拔尖出来的,有理科生、文科生,还包含体音美艺术生,他们不仅总分出色,或多或少还会有一些专项成绩超乎常人。
自从事端平息,杨酲就将心思完全扑在学习上,用了百分之二百的精力终于让联赛有了他的一席之地。如果这次联赛可以得到比较好的名次,那么他们就可以直接拿到通往顶尖学府的门票,甚至还可能会被一些相当权威的科研院所盯上,当然也可以助力接下来的高考。
杨酲所在省份一共摘出来了五十四个人,分成九支队伍,其中三理三文,还有三支体音美,每支队伍都有一个总领队。杨酲毋庸置疑在理科小队里。
全国联赛是积分制,按照不同科目分为好几轮,前两轮是团队赛,定在一月初,之后还有两轮个人赛,个人赛的参与选手是团队赛积分优胜队伍的前二十支。于是在联赛开始前一个多月他们被从原本的学校拎出去集中加训。
在集中训练期间,考试是家常便饭,更多的是这群老师和学生对学术和专业的热情。
杨酲来这里有两个多星期了,今天是来到这里这么久后的第一个休息日,他此时在集训宿舍。他们的集训地点在一座山上,差不多可以算是与世隔绝,不过网络信号还可以,宿舍是四人寝,配置也算得上舒适。
老师对他们除学习以外的其他事管的很松,比如电子设备就允许他们自身携带。杨酲将手机随手扔在一旁,页面停留在他所在队伍的六人群聊中,但他此刻眼睛专注地盯着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面赫然展示着一页pdf,上面符号多到如同鬼画符。一旁手机屏幕上频繁闪烁着消息,杨酲并没有注意到。
倒是秦浥偷偷趴过去看了一眼。
群聊“头发与分数共进退”。
数学不至满分誓不改名:你们看到没?外面下雪了,好大的雪!
这位叫做“数学不至满分誓不改名”的群友原名李楠安,和杨酲不是一个学校的。李楠安的皮肤接近小麦色,除了学习酷爱篮球,性格大大咧咧。他比较擅长物理,但最近迷上了数学。
六人方才在群里摇骰子,数最小的人负责拿老师新布置的卷子。李楠安光荣上岗,奔波在雪地里。
此时也到了中午饭点,其他人都去吃饭了,只留杨酲一人还在宿舍。
一π胡言:哇,看见了!今年冬天第一场雪!
“一π胡言”原名张清悦,是队里年纪最小的姑娘,但她的数学成绩确实所有人里最好的。她的学校和李楠安的学校离得很近。
撑亖算工伤吗:下得还不算大,你们拍照没?
“撑亖算工伤吗”原名段晓暄,他很爱吃,来到这儿第一天时众人眼睁睁看着他从行李箱里掏出半箱的零食。他为人爽朗,不仅自己喜欢吃还喜欢分给别人吃。
XYW:我拍了(附图一张)。
这个“XYW”是萧余汶,他也进入了联赛,和杨酲分到了一个队伍里。萧余汶的总分同样出众,但他本身对生物尤其是植物情有独钟。偶然聊天萧余汶会提及自己在人间的生活,他说他喜欢植物标本,家里存放了很多,都是自己亲手做的。
重生之我在山顶当野人:根本看不见雪,萧卿拍照技术有待提高。
最后这位原名陈潇慧,也是队里的姑娘,平时闷声不吭,一旦开口那必然毒舌加持,能把萧余汶怼到无话可说。在省里筛选时她的总成绩是队里最高的,可以说是六边形战士。
群里大家关系都很好,杨酲平时不怎么参与他们的话题,但还是能感受到他们带来的炽热的感情。
不过如果秦浥还在的话,他应该也在这支小队里吧。
他们这群孩子从小到大都生活在北方,小时候雪景不算罕见,那时候见到的冰溜子可以长到几米,但现在冬天转暖,很少再看见大雪纷飞的场景了。尤其是在封闭压抑的集训环境,这场雪救了他们所有人一命,可以让他们开心好长一会儿。
杨酲眼睛始终盯着电脑屏幕,他手上翻滚鼠标的动作慢慢加速,屏幕上很快就跳转了几百字。他在看领队从别处搜刮来的一些试卷,还有领队自己出的一些题目解析。
自从开始集训,秦浥的话倒是变少很多,像是怕打扰杨酲一样。
此刻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打扰对方的进程,他知道对方今天注定很忙,当然了,等忙完也可以去看雪。
这场雪下得不大,持续时间也只有短短的一个小时,空气里却已充满无尽的冷意。直到忙完的那一刻杨酲应秦浥的要求推开窗户去看,才发现雪早就停了,也没剩下多少。
杨酲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和秦浥在学校等来了独属于冬天的迹象。明明只是一年,很多事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杨酲一直觉得他错过了很多关于秦浥的事。而如今也许他错过的不是一场雪,而是一场冬天的开始,一个再也不见的人。
集训的日子很辛苦,但也很快乐。每天早六晚十,中午有近两个小时的自由支配时间,总有同学会在休息时间里再努力一会儿,弥补白天的漏洞或是自主学习新题型。每位同学来之前都会各发两个铭牌,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和班级,平时上课、考试都要在胸前挂好以方便辨认。小队里的同学虽并不全是一个学校的,但很快打成一片,渐渐的一个班上的人也都熟了。他们在考场上是对手,而在考场下却都是极好的朋友。
集训场地依山而建,中间平缓便建了操场,教学楼环绕其外。听说这里偶尔会来军队集训,没有任务就会挪出去供教育使用。理科队伍和文科队伍,以及艺术类队伍是分开上课和考试的,不过因为都在一栋楼里,所以每天都会打个照面。偶尔杨酲会听到楼上传来文科生背书的声音,有时也能看到楼下来几辆车接美术生去附近写生。
艺术生的教室都在文化生的楼下,画室也是如此。美术生的画室宽敞明亮,巨大的落地窗外是覆着薄雪的苍翠山峦,空气中总弥漫着颜料和素描炭笔特有的味道。
雪停了后,杨酲出门去了教学楼。他并非美术生,出现在画室外纯属偶然——他被总领队临时派来给美术组的领队送一份学科资料。
撑亖算工伤吗:杨酲你要去美术组那边?帮我看看有无好看的美女姐姐吧拜托拜托!
一π胡言:加一加一!我也要漂亮姐姐!我听说有个叫刘萱的姐姐超级漂亮,正好就是学美术的,艺术分文化分都很高,而且她还是学理科的,简直六边形战士啊!
重生之我在山顶当野人:你们自己怎么不去看?这么怂?杨酲别理他们。
数学不至满分誓不改名:我只对数学感兴趣……
美术领队还没到,杨酲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然后自己轻声在画室附近走走转转。休息日也会有不少同学自发来这边学习,画室也不例外。画室里很安静,只有画笔在布上涂抹的沙沙声。几个美术生分散在各自的画架前,沉浸在自己的创作世界里。杨酲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其中一间教室靠窗的角落,脚步微微一顿。
那里坐着一个穿着集训统一运动服的女生,她身形瘦削,正对着画架全神贯注地描绘。吸引杨酲注意的并非她的画作,而是她本人——她的侧脸线条极其流畅,皮肤在窗外雪光的映衬下显得白皙细腻,鼻梁挺直,低垂的眼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专注的神情让她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静的美感。
一种完美到难以置信的感觉,还有隐隐的熟悉感。
遇到长的好看的人,任谁都会驻足多看几眼,更何况是才华傍身的。女生身边放了好几块儿画板,偶尔她还会在已经画得差不多的板子上又勾勒几笔,像是总觉得哪里还差点什么。杨酲是门外汉,但一眼望去也能看出她画得很出色。
他觉得女生身上好像有什么魔力想要吸引他再往前走几步,但他知道自己不喜欢女生,遂这种吸引也就到此为止,只有欣赏,别无他意。
直到秦浥看到女生身旁小桌上随手摘下来的铭牌,上面写着“刘萱”二字。
“哥,我没看错吧……那是刘萱?”秦浥脱口而出,如果杨酲可以看到他的表情,此刻秦浥一定是瞠目结舌。
那一刻杨酲忽然想起这种熟悉的感觉来自何处了,原来这是刘嘉的妹妹,刘萱啊。
其实很久之前杨酲曾远远见过刘萱几次,是在她出事之前,那是个笑容明媚、很有艺术气质的女孩。出事后,萧余汶被挟持时,他也从其兄长口中听到过关于她伤势的只言片语——毁容,断指。但眼前的刘萱,脸上几乎看不出明显的伤痕,只有左侧眉骨到太阳穴的位置,隐约可见一道极淡的、几乎被精心修饰过的浅粉色痕迹,像是不小心蹭到的颜料。她握着画笔的右手,小指和无名指似乎也完好无损,动作流畅自然。
杨酲心中掠过一丝震惊。她恢复得太好了,是用了什么先进的医疗手段么?可她的家庭……
“杨酲!”美术领队恰好来了,他找到杨酲拿走资料,又低声交代几句。
自此杨酲的思绪全被打乱了,他忘记自己刚刚想到哪儿了。
将要离开时,他的视线不小心又扫过刘萱的方向。刘萱恰好抬起头,似乎在观察光影变化,目光与杨酲短暂交汇。
那一瞬间,杨酲清晰地看到了她左眼下方靠近颧骨的位置,有一道更深的、无法完全遮掩的疤痕,像一道凝固的泪痕。她的眼神很平静。
秦悒的声音在杨酲意识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作为魂体,他对空间异常更为敏感。“哥,我总觉得……她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像一层漂亮的油彩下面掩盖着腐烂的东西,很虚浮,让人不太舒服。”
杨酲微微皱眉。
刘萱对着杨酲的方向,极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打过招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描绘她画布上那幅色彩浓烈到近乎诡异的自画像——画中的少女面容完美无瑕,笑容灿烂得刺眼,背景是扭曲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斑斓漩涡。
“今天是休息日,他们可能会画点自己爱画的东西。”美术领队笑着解释道,“他们都很有个性,也有灵性。”
耳侧又传来秦浥的声音,他插嘴道:“确实,刘萱那幅画的背景好像梵高的《星空》,哥你说是不是?”
杨酲回以微笑,“是啊。”这句话不仅是对领队说的,也是对秦浥说的。
接下来的几天,杨酲在公共食堂或去教学楼的路上偶尔会碰到刘萱。她总是独来独往,沉默寡言,周身笼罩着一层生人勿近的疏离感。集训气氛紧张,大家也都忙于各自的科目,并未过多关注这个安静的美术生。
这天中午其他室友恰好还没回来,宿舍里只有杨酲和萧余汶二人。
萧余汶经常对着宿舍阳台的窗户发呆,透过窗户去看总是薄雾环绕下的远黛。
杨酲走到与萧余汶比肩的地方停下,也看着远山,随口问:“在看什么?”
萧余汶却没有回答,只是转身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他转头看向杨酲,“织梦居有消息了,说是最近有恶灵信号现身。”
杨酲顿时表情严肃起来。他们身边的空气好像也在刹那间停滞。
“先前你接触过的几只恶灵里,有一只名为‘贪饕’,象征暴食,也就是无限吞噬。它附身陈瑾,吞噬嫉妒与不满后导致其情感亏空,进而使人的精神崩溃,魂灵也就发生了扭曲。它再利用这种漏洞夺取陈瑾机体控制权,对人类造成威胁。”萧余汶道,“还有一只没有名字,却极易暴怒,象征狂暴攻击和毁灭倾向。它曾附身刘嘉,转化其因家庭悲剧、妹妹受害导致的极端愤怒为物理破坏,再对魂灵进一步催眠,利用这段间隙控制机体伤害他人。”
萧余汶沉静几秒,继续说:“这一次的恶灵,象征‘色相’……”
他的声音低沉,像是在慢慢揭开一次穷凶极恶的征途。
**饲喂,画皮惑人眼,蚀骨焚心,真颜不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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