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究竟是谁

“那是人之常情。”

“你那就不算人之常情了?”

秦浥没说话,低头把玩起了正仪。每当秦浥和杨酲在一块儿时,正仪总会更亲近后者,它忍不住挣脱秦的束缚,在后者身侧转几圈,像是想要吸引谁的注意力。

杨酲靠在床头喝水,神情呆滞,丝毫没注意正仪。他在回想之前迷迷糊糊看到的那双眼睛和那个身影。当时他觉得是秦浥,但此刻杨酲觉得好像哪里不一样。

尤其是那双眼睛。即便长相相差无几,但眼睛里的情绪是不会骗人的。

睡梦中的那个人,眉毛总是上扬,眼尾却略微低垂,低头或是垂眸时睫毛形成一条浓郁的线,在他的眼睛里杨酲几乎不记得有什么高光点,就好像没有光亮的死水,整个人也因此蒙上一层疏离感。

而秦浥却显得更为柔和。同样是浓密程度相等的眉毛和睫毛,但秦浥的眉毛却只是微微上扬,眼睛里也总是含着光亮,让人一眼就可以捕捉到他浓烈的情感,这也许也就是与生俱来的亲切。

与秦浥长相很像的,杨酲此生只见过一个,那就是渡厄。

想到这儿,杨酲又觉得自己清醒了几分,他按捺住内心的好奇,装作是随口一问:“秦浥,你中间回来过吗?”

对方摇了摇头,疑惑地望着杨酲。

不是他。秦浥从不会骗他。

不是秦浥,难道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梦吗?可自从签订契约以来,杨酲几乎很少做只属于他自己的梦了。

如果不是梦,那就只剩一个人了……不,那个人并非人类。

可是为什么?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也绝不可能会对自己有那样的感情。

……

这场高烧来势汹汹,持续时间也并不短。秦浥回来时杨酲才烧到37.8℃,因为没有烧到38℃以上,所以杨酲再次入睡前并没有喝布洛芬,只是喝了点别的。下午室友陆陆续续回来,他们察觉到杨酲的不对劲,各个嘘寒问暖。杨酲那时醒来量体温,37.3℃,看上去已经好了一些了,于是他只说自己感冒了,没什么大事。

萧余汶听闻,回来时给他带了晚饭,都是些清淡的,还有一份米粥。杨酲接了大家的好意,慢吞吞喝着粥,却在一个小时后感到身体及其难受,胃里汹涌湍急的感觉快要涌上喉头。

他在厕所狂吐不止。

不仅晚饭吐了个精光,就连没消化的药丸也吐了出来。萧余汶心下一惊,他和杨酲吃了同样的晚饭,但他没什么事。他给杨酲倒了温水,杨酲喝了几口放在一边,感觉胃里好受点了,而下一刻又猛然吐了出来,直到吐的秽物里只剩苦水,可杨酲的身体似乎依旧不满足,像是要把他的器官也一并吐出。

“不会是肠胃炎吧?”李楠安蹙眉说了句。他声音不大,离得又远,其他人心思都放在杨酲身上,自然没注意他说了什么,但杨酲听到了。

杨酲想到自己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也这么吐的不知天地为何物过,不过已经过去很久,他都快忘记那时自己的感受了。当时好像是因为有几天吃的不太多,之后回家参加了某个亲戚的婚礼,吃席时被一众亲朋投喂,他不好拒绝便一一吃下,回到家当着秦浥的面吐得死去活来。父母不在,只有和他同样还是小鬼的秦浥照顾他。

话回当下。

这下杨酲什么都不敢吃,什么也不敢喝了。

紧接着,夜间他又烧了起来。这次温度飙升到39.5℃,甚至将要突破40大关。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在这儿算了,至少不会再受胃病和高烧的折磨。

室友们连夜给领队打电话,120从很远的地方驶来,拉着杨酲去往山下最近的医院。

在救护车上,秦浥站在虚空里轻轻按摩杨酲的腹部,但也无济于事。他注视着杨酲,只能再通过正仪为哥哥注入一些魂力,尽可能抚慰他精神上的痛苦。杨酲痛苦的神情太真切,也太近了。

二人先前建立了通感,此刻杨酲全身疼痛、嗓子沙哑、又热又冷、温度升升降降反反复复……这些症状也一并投射到了秦浥身上,他感同身受。

送去医院诊断,确实是急性肠胃炎,和杨酲长期处于高压环境下有关。因为最近和恶灵交战,再加上备赛的影响,杨酲身心俱疲到没有一刻得以松懈,久而久之身体各器官便产生了抗议。

不过急性肠胃炎这东西来得快,去得也很快。等到第二天中午回到学校,杨酲甚至可以开自己的玩笑了。

秦浥说他以后会严格监督杨酲的每一餐,避免后者吃到辛辣刺激的食物,最近杨酲只能和米粥蔬菜这种清淡的饮食打交道了。

回到宿舍还是要量体温,杨酲看了一眼温度计,悄声道:“秦浥,我现在36.1℃,降温降得太快了吧?我感觉现在的我跑个一千米不成问题。”

秦浥担心了大半天,此刻也稍微放松了一些,他顺着杨酲的话,话里终于带了点笑意:“知道你厉害,升温快降温也快。再睡一会儿吧小神仙,明天还要上课呢。”

杨酲眼睛亮亮的,合眼前又问:“秦浥,你会一直在吗?”

“我一直都在。”秦浥在杨酲看不到的地方揉了揉他的头发。

下午室友们去上课,寝室里彻底安静下来。秦浥坐在杨酲床边,就这样在暗处注视着他,目不转睛。

杨酲从前生病时身边都会有秦浥在,如今秦浥却不能切实地照顾他,只是化作人形去买药就已耗费许多魂力。正仪感受到秦浥的虚脱,于是一面给他注入力量,一面微微发烫表达它的担忧。

在秦浥的记忆里,家里穆阿姨和杨叔叔留给他们的总是忙碌的背影,他俩的脚步总是匆匆而过。也许穆林至少会回头看一眼,杨无复却总是朝前,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可以绊住他的脚步。

穆林还是对孩子抱有许多愧疚,又欣慰孩子能有今日的成长吧。她曾经是温和的,长相温润,说话周全,做事滴水不漏,偶尔思想上会有点小古板,但都无伤大雅。对失去母亲的秦浥来说,在很小的时候他一直觉得穆阿姨很完美,是别人家的妈妈。

杨酲内敛温和的性格,还有他那双如水一般的眼睛,也许绝大多数都是遗传的母亲。但杨酲对很多事下意识的谨小慎微和决定了就义无反顾向前的性格,还有他表面看上去的疏远和冷漠,也许这些遗传的是父亲。只不过他没有走向两个极端,而是很好地进行了中和。

他的肌肤和心脏都是水做的,他瘦削微微鼓起的脊骨像生命结下的珍珠。

寝室关着灯,在一片黑暗中,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只有杨酲脖上的沙漏项链时不时闪一下微弱的幽光,沙漏里的细沙已经没剩多少了。睡梦中的人微微蹙眉翻了个身。

秦浥盯着杨酲的眉头为他舒展开来。

太静了,静到秦浥忍不住回想了很多事。

……

时间快要到一月中旬,单人赛如期而至。

单人赛的题型与团队赛几乎保持一致,但“创新性”尤为突显。还是一样的环形比赛场地,还是一样的操作台,杨酲落座,再次在这个熟悉的地方为自己的梦想拼搏。

第一场单人赛波澜不惊地结束,杨酲自觉发挥平稳。第二场紧随其后,间隔仅有一天。

赛事前夕。

李楠安和段晓暄正在阳台和家里人通电话,窗外夜色将深。往常这个时候,放假比较早的学校已经放寒假了。杨酲拿起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时不时又放在手边,循环往复,动作里透着一丝罕见的犹豫。

一旁的萧余汶放下书,瞥了他一眼:“……这手机烫手?”

杨酲指尖一顿,一时语塞。

“想打就打。”萧余汶丢下干脆的一句,起身拿起自己的手机,“我出去一趟。”

“这么晚去哪?”

“打、电、话。”萧余汶晃了晃手机,身影消失在门外。

目送萧余汶走开,杨酲深吸一口气,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二人的聊天记录已经被定期清空了,此刻满屏上只有杨酲刚发出去的一个绿泡泡。

杨酲:天气很冷,你还好吗?

消息出乎意料地回得很快。

穆林:一切如常。比赛顺利吗?

杨酲:顺利。明天是最后一场,考完就可以回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等待的空白拉长了时间。杨酲也不急,随手翻开错题本,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的公式上,心思却飘得有些远。直到手机屏幕再次亮起。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将目光缓缓移了过去。

穆林:我会很快。

杨酲指尖悬停片刻,敲下:他回来吗?

不用说窥屏的秦浥也知道这个“他”指的是杨无复,如果不是杨无复定期给杨酲转账,他真的要以为对面也许只是个ai了。好吧,现在他们二人的聊天窗口也很像人机互动。

穆林又来消息了。

回。

一个字,干脆利落。秦悒却清晰地感受到杨酲意识深处传来的震动——像一颗沉重的石子投入死寂的深潭,“咚”的一声闷响,激起圈圈难以平复的涟漪。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弹出。

穆林:你想我吗?

秦悒脑海里瞬间浮现穆林窝在沙发里,指尖晃着酒杯,带着慵懒笑意逗弄小孩的画面。

杨酲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抿了抿唇,脸上没什么表情,最终飞快地敲下“不想”,然后像丢开烫手山芋般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到一边。

然而,他刚把视线挪回错题本上——

滋滋……滋啦——!

头顶的日光灯管发出一阵痛苦的呻吟,随即猛地一暗!

啪!

整个宿舍,不,仿佛整座山头的灯火,在刹那间被一只无形巨手尽数掐灭!浓稠如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

与此同时,杨酲颈间那枚沙漏项链如同被惊醒的野兽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眼欲盲的强光,将周遭一小片黑暗映照得如同鬼域!

杨酲的心猛地一沉。

整个世界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连风声都仿佛被冻结。

恶灵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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