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烯回来后没一会,羽梵爸妈也来接她了,和谢熠的对话刚要深入,又无疾而终了。
不过虽然没有聊到最后,但到这个程度了,加上之前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在车上短暂听谢熠妈妈对谢熠说的一些话,羽梵大抵也能推敲出个**分了。
因为哥哥过于恣意放飞,加上家里正好又有不大不小的产业在,谢熠妈妈习惯性地把“这个家以后就靠你了”这样的话挂在嘴边,每一句类似的话都是一块石头,在谢熠成长的过程中,一块一块压住了谢熠其他的想法。
看谢熠的反应,对于接手家里生意的这件事,他应该是没有兴趣的,可是似乎也并不忍心成为第二个谢烯,让父母的心全全伤透。
已经是跨年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元旦。
一觉起来之后,羽梵坐在她的小书桌前,单手托腮,满脑子还是昨晚和谢熠未完结的话题。
在她问谢熠“为什么要算了?”的时候,谢熠的表情明显怔忡了,恐怕他平时也没敢细想,心里也没有一个透彻的答案。
还有他自己在说“算了”的时候,用的是那种仿若满目的嫩叶瞬间枯荣,所有的生机随着这两个字一并流出身体的口吻。
要不是这些种种,羽梵也不会这样放不下心来,尤其是昨晚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又想起谢熠说的那句“你爸妈都那么支持你热爱的事情,让我很羡慕。”
她将心比心了一下,如果自己的爸妈像谢熠爸妈那样,也许不是用多严厉的言辞反对,而是在日常生活中,用温和而又热切的心,期待着她能在某一件事上有所成就,而这件事恰恰与音乐毫无关系,以至于让她不能在自己热爱的事情上再做梦想,因为倾注全部都不一定能做出成绩的事,更不要谈把时间一拆为二,把两件南辕北辙的事情都做到极致。
如果她也遇到同样的情况,她会是多难过。
如此便不难想象谢熠的心情了。
羽梵放下拖着腮的胳膊,将双手在书桌上交叠,俯下身,把下巴靠在双手上,想着,她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帮谢熠呢?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也不能拉着谢熠造反啊。
正当羽梵在感他人之伤时,手机里来了一条消息。
是羽梵暑假时候打工的那家乐器店老板发来的,问她:“你之前看中的那把贝斯,还要不要?”
“要!”羽梵想也没想,先发了一个字过去,紧接着又说:“可是太贵了,买不起……”
老板又来一条消息:“便宜八百卖你,要的话现在过来拿。”
便宜八百!
羽梵看到这四个字,立马清点了一番现有资产,然后弱弱问老板:“便宜一千三行不行……”
老板:“你干脆让我送你好了= =。”
羽梵卖乖:“我也可以接受。”
老板:“少来,最多便宜八百。”
羽梵又问:“那我欠你五百行不行……”
老板一口回绝:“概不赊账。”
羽梵家里是有一把贝斯的,是好几年前父母给买的4弦的初学者贝斯。随着熟练度逐渐提升,羽梵最近总寻思着换一把5弦的。
三个星期前,羽梵在老板的朋友圈里就看上了一把,到店里实际上手试了一下,便动了要将它拿下的心。
可惜,经济实力并不允许。
当时差了快四千,去吝州表演了一趟,赚了一些,现在还差五百。
那差四千和差五百的心态肯定是不一样的。
一个直接梦都不想做了,一个往上够一够,还有希望,肯定得想各种办法试一试。
羽梵决定了,回复老板:“我要了,你帮我留着~”
老板:“就帮你留一天啊。”
羽梵急了,争取:“多留几天嘛!”
老板:“那不行,我要一直给你留着,回头你一个不想要了,我找谁去啊。你也知道贝斯多不畅销,中间要是有人来买,我肯定是会卖的。”
老板言之凿凿,羽梵也理解,便不在和老板讨价还价上费时间,只说了一句:“那你今天一定帮我留着,我迟点就去店里找你。”
老板答应羽梵:“好。”
既然决定了,就要开始想办法凑钱。
虽说有一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嘴一张,喊一声:“爸——妈——”,但他们已经帮忙买了第一把了,可以的话,羽梵还是希望能靠自己买下第二把。
反正还有一天时间,实在走投无路,再向爸妈开口吧。当初差四千,羽梵直接断了问爸妈要的念头,现在差距缩小了,五百块钱,她还是有一点点勇气开这个口的……
不过,要在一天之内赚五百块钱,困难度还是挺高的。
羽梵心中悄然萌生一个主意,视线在房间里搜索了好几圈,最终锁定在架子上的游戏卡带上。
她在原地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是不是有必要这么做,最后还是叹出口气,抱着些许难以割舍的心情,将游戏卡带从架子上抱下来,在桌面上一字排开。
目光在每一个卡带上都停顿了几秒后,羽梵最后选出两张已经通关的卡带,决定尝试把它们挂到网上卖掉。
认真编辑好转卖的相关信息后,羽梵点击发布,然后盯着软件看了五分钟,完全没有收到任何买家的消息。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于是羽梵放下手机,准备出门买彩票。
就在这个时候,后台收到了一条消息。
羽梵又重新坐下,拿起手机,看到是买家发来的咨询卡带的相关问题。
羽梵回复之后,买家很快又发来了更进一步的提问,羽梵也做了回答,最后,买家决定购入,问羽梵:“今天可以发货吗?”
由此,羽梵刹时想到一个问题,把东西挂到网上卖,钱并不能在当天收到呀。
这倒是一个很纠结的点。
面对买家又发来的一个问号,羽梵思忖,可能还是要出门买彩票。
半晌,羽梵又收到了另一个买家的消息,问她:“两张卡带便宜50,卖不卖?”
羽梵看还带砍价的,心一揪,更郁结了。
羽梵对着手机,正想着还有没有别的法子的时候,砍价的那个卖家隔了一会,又发来一条消息,似乎是查看过羽梵的个人主页后,说:“我们好像同城,可以面交,货没问题,我就直接转钱给你。”
羽梵被对方最后一句话吸引了,但被砍五十块钱这件事,令她颇为心疼,本来就不舍得卖了……
虽然条件很诱人,但羽梵咬了咬牙,还是坚持:“可以面交,但最低价了,便宜不了。”
讲价是一场心理战,就看谁先松口。
羽梵看了一眼时间,为时尚早,指不定还会有其他更优的买家,或者她还能想到什么其他方法,于是采用了敌不动我不动的策略。
过了好几分钟,就在羽梵都以为交易已经黄了的时候,对方又发来两条消息。
先是一个地址,紧接着对方说:“我是开实体店的,你有空就带上卡带过来看看,如果外观没有划痕,卡带也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收了。”
羽梵查了下地址,确实是有这么一个店,不过过去一趟略远。
羽梵确认:“价格没有便宜哦。”
对方也很干脆,没有再纠结,发了个OK的手势。
如此,羽梵便决定动身走一趟。
虽然距离远,好在有直达的公交车,下车后只要再走五百米就能到店。
羽梵攥紧放着卡带的包,打开手机地图,准备跟着导航走。
这片区域离市区较远,羽梵以前从来没有来过。她一边看着地图,一边四处张望比对,缓慢往前走了有一百米后,视线里突然经过一道略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道身影带着颇具个性,随意乱立的头发,着一身黑,一手擦在口袋里,一手拎着三两个塑料袋,正悠哉悠哉走在一段上坡路上。
羽梵对于眼前人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有诸多不确定,于是快步向他靠近了几步,试图再看清楚一点,不过几步,就见那人停了下来,不再往前。
羽梵见状,心里一咯噔,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惊恐之余完全忘了细想,就算被发现了又有什么关系……
她紧跟着刹下了脚步,还生生地转过半个身,偏过自己的正脸。等羽梵再回头的时候,就看见那人在半坡边上蹲了下来,再起身时,手上少了一袋塑料袋。
那人继续往前走以后,羽梵才看到刚刚被他挡住的,一个蜷缩着坐在路边的老太太。老太太感恩地将视线从那人的身上收回,落在手上的塑料袋上,扒开袋子,从里面拿出盒饭,颤颤巍巍地将热腾腾的食物送进了自己的口中。
目睹了这一系列动作以后,羽梵心里的不确定更甚了,可是她的眼睛已经告诉了她,这个人就是昨天晚上,更准确点说,是今天凌晨才在谢熠家里见到的,谢熠的哥哥——谢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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